离开宫殿,缓步走上冗长宫道。周顺半垂着眼,神色漠然。偶然遇见行礼的宫人,他也不曾停顿片刻。
他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意转转,直到宫道的尽头,出现一顶软轿。
软轿被宫人前后簇拥着,缓缓往适才周顺离开的方向行来。他抬抬眼,自然认出了里头的是谁。
毕竟现在的别宫当中,只有这么一位女子。
丽妃。
他并未放缓脚步,只在抬眼瞥了一下后,就又迅速垂落眼帘,保持着适才的速度,依旧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直到几乎要与那队人迎面撞上,他才微微侧身,与之避开。
软轿在面前停住,周顺颔首算作见礼,低声道:
“见过丽妃娘娘。”
轿帘被一只玉白的手从内掀起,露出丽妃描绘得艳丽的面容。她嗯了一声,目光在周顺面上流转过,藏了几分忌惮与狐疑。
通过先前和妹妹的几次交流,她自然知道这位周指挥使先前起了什么作用。
按理说,他或许,也算他们这边的人。
但近来此人的动作,却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譬如时常能遇见,他在皇帝的宫殿外徘徊,却又从不做什么。
明明现在的诸多宫宦,几乎都开始听他的吩咐了。
丽妃又打量了一会儿,终究没在这张毫无表情的玉白面庞上看出什么。
仿佛汉白玉塑就的像,没有任何波动。
她放下了轿帘,示意宫人继续往前。
周顺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直到队伍最后一名宫人从面前走过,他才侧过脸,目光追随着望向已经行远的队伍影子。
丽妃……为何会在这时候入宫?
是梁王察觉了什么,运作让此人来监视自己,还是北燕有什么另外的动作?
虽然她每次过去时送去的丹药,都会被他示意过的人处理掉,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丽妃能近身,万一收到什么吩咐……直接动手了怎么办。
那位,现在还不能死。
何时消亡,应当…由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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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逸权衡再三,还是把姜岁的事情写进了与裴执聿的密信中,让好友事先有些准备。
尽管强调过暗卫跟随已确定方位,且自己又增派了人手,但这并不妨碍收到信后的裴执聿如何惊怒。
和……恐惧。
岁岁她……怎能如此冒险?!
万一错判、万一受伤,甚至……
心绪万千,裴执聿面上却显得更加沉静。
只是这沉静,像是冰层逐渐凝结,而下方的暗流在疯狂冲撞涌动,凝成近乎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
一种想要现在立刻回到长安,将人从那地宫中带回来的冲动。
仿佛黑暗的野兽冲撞,要即刻撕裂胸口,从中突出,牵引着他返回。
裴执聿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信纸,捏着边缘的指节用力得几乎微微颤抖,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先前还能瞧出暗潮翻涌的漆眸,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死寂。
他强行压下了那股冲动,将野兽又关了回去。
不行……现在真的做了什么,反而正中其人下怀。
既然有暗卫相护,另有人手看顾,应当……会更安全些。
裴执聿重又阖起眼眸,在心中反复劝说自己。
他应该相信岁岁,她不会让自己受伤,不会让自己真正涉险,她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如是百转,才勉强让自己又冷静了些。
但那股已然生出的暴戾,却还是盘绕在心头,难以散去。
裴执聿抿了抿唇,睁眸看向跳动的烛火,面无表情地,将那封密信毁去。
他会让赵晟知道,敢动不该动的人,会付出……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