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桐油要刷足三遍,一遍都不能少!” 他事必躬亲,声音因为长期劳累而沙哑。这艘船,承载着皇帝和帝国的希望,绝不能有丝毫马虎。 然而,就在船厂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看似普通的郑家快船,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悄放下了一条小舢板。几个水性极好的汉子潜入冰冷的海水,试图靠近观察船厂的动静。他们正是奉了郑芝龙之命,前来窥探“王太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几乎在同一时间,遥远的京师,朱由校——那位酷爱格物、整日泡在兵仗局和格物院的皇长子,却被一份由福建秘密送来的、关于“西夷夹板巨舰”的模糊图样和描述深深吸引。他把自己关在值房里,废寝忘食地研究,甚至尝试用木头制作模型,试图理解其结构奥秘。一种对浩瀚海洋和巨大舰船的本能向往,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心中悄然生根发芽。他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兴趣,在未来将与那片海湾中的努力,产生奇妙的交集。
京师诏狱。对晋商核心人物的审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在严酷的刑讯和心理攻势下,一个被抓获的晋商大掌柜,为了活命,吐露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 “…不仅…不仅是辽东和蒙古…宫里…宫里早年也有人…收过我们的银子…” 主审的骆养性精神一振,厉声追问:“宫里?是谁?!” “…是…是郑贵妃身边的…老人…还有…几位管事牌子(太监)…通过他们…我们才能…才能早早知道朝廷对辽东的方略…甚至…甚至能影响到一些军械粮草的调拨…” 这番话,如同在深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直接将多年前的“红丸案”、“移宫案”乃至辽东早期战事的失利,与这些贪婪的商人以及宫闱深处的黑手联系了起来! “还有…还有…”那掌柜仿佛豁出去了,“听说…早年《永乐大典》失窃…似乎也…也有一位喜好金石书画的郡王…暗中派人…向我们询过价…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没了下文…” 线索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似乎要将过去数十年间的许多疑案都串联起来。骆养性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知道,这场风暴,已经远远超出了商业走私和通敌的范畴,正在向着更深处、更可怕的地方蔓延。他立刻密封所有口供,亲自入宫面圣。 养心殿内,朱常洛看着骆养性呈上的最新供词,脸色在烛光下变幻不定。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
雪依旧在下,覆盖了京师的繁华与污秽。但积雪之下,惊雷正在酝酿。帝国的肌体,正在经历一场痛彻骨髓的刮骨疗毒,而未来是重生还是更大的动荡,无人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