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吹过这片破败荒芜的村落。男童走到一棵歪脖子树下，缓缓蹲下，用脏兮兮的小手，一下又一下地刨着土。
泥土又硬又干，磨得他的掌心生疼，可他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混着脸上的泥污，滑进嘴角，咸咸涩涩的。
土坑渐渐成型，男童将嘴里的生肉吐进坑。那肉色泽已经暗淡，可男童看着它，眼眶却红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喃喃自语：“爷爷，再见。”
男童站起身向道士走去，道士鹤发童颜颇有仙风道骨之色，目光却透着几分沧桑与悲悯，他静静地看着男童，开口问道：“孩子，你爷爷被那些人害死，贫道帮你报仇如何？”
男童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却格外清澈明亮。他沉默片刻，声音稚嫩却坚定：“谢谢师傅，还是不必了，害死我爷爷的虽是他们，但他们也是活不下去才这样，我不怪他们。若世道不变，杀再多人只会适得其反。”
男童惨然一笑，懂事的模样让道士很是心疼。
风，依旧在吹，吹得野草沙沙作响，像是在为男童的这番话叹息。
男童瘦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长长的，和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的懂事与坚韧，让人心疼又震撼。
男童跟在道士身后，一步一挪，时不时回头望向那片生他养他的村落。
破旧的茅屋、歪扭的栅栏，还有村口那口水井，桩桩件件，都承载着他和爷爷生活的回忆，眼眶不知不觉泛起了红，满心都是眷恋与不舍。
这些是道士看见的。
可在道士看不见的那一刹那，男童瞥他一眼见他没看自己，刹那间，男童顿住脚步，悄悄转身，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村子。
就在这无人察觉的瞬间，男童的眼神陡然生变。原本澄澈的眼珠，像是被血海浸染，泛起骇人的猩红，瞳仁缩成针尖大小，里面跳跃着汹涌的杀意，周身散发着与年纪不符的阴鸷气息。
天色渐暗，浓稠的墨色晕染开来，将整个道观裹进了暮色里。男童立在道坛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忐忑与期许。
三个响头后男童正式成了道士的弟子。
老道士欣慰颔首，袍袖一甩，一柄剑“嗖”地出鞘，剑身寒光闪烁，似是要划破这沉沉夜幕。
“这剑，便归你了，名字，你自个儿寻个中意的。”
男童缓缓起身，双手郑重接过剑，触手生凉，剑身上镌刻的古朴纹路，透着神秘气息。他摩挲着剑身，思索片刻，低声道：“师父，徒儿想叫它‘破妄’，愿它能斩破这世间虚妄，护一方清平。”道士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自此，男童开启了学艺生涯。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男童便已在庭院中挥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朵朵水花；夜晚，万籁俱寂，他还在烛光下研读剑谱，反复揣摩剑招的精妙之处，困意来袭，就狠狠掐一把大腿，清醒后继续钻研。寒来暑往，日复一日，男童的剑术愈发精湛，那柄“破妄”剑在他手中，也仿佛有了灵性。
一切努力只因他有一个执念。
九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这天，小虎如往常般练完剑，准备去向师父请教剑招，可寻遍道观的每一处角落，都不见师父的身影。房间里，师父的衣物、典籍摆放整齐，好似他只是出门片刻，可他心里清楚，师父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抱着“破妄”剑，呆立在道观门口，望向远方，泪水模糊了视线，脑海里全是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良久，小虎深吸一口气，抬手抹去泪水，将“破妄”剑佩在腰间，转身迈出了道观的大门，他知道，属于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厉劫生刚出道观，道士的身影便出现，他望着厉劫生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血，浓稠且刺鼻，在地上肆意蔓延，将村子里的土路染得触目惊心，土路犹如下过雨一般生起血坑和血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