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马格努斯那充满了疯狂与敌意的质问，纪璇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独眼巨人，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滔天怒火，都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拂过她衣角的清风。
她甚至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
“幻象？”
纪璇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仿佛带着一丝怜悯的弧度。
那轻笑声，清脆悦耳，却像一把由绝对真理打造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马格努斯那由狂怒与绝望构筑的厚重伪装。
“不。”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份量。
“我比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更加真实。”
“我，是来收取‘代价’的。”
“代价？！”
马格努斯仿佛听到了这个宇宙间最可笑的笑话。
他咆哮着，用双手支撑着地面，那庞大无比的身躯，缓缓地、颤抖着站了起来。
当他完全站直时，那如同山岳般的巨大阴影，将纪璇和她身后的三位姐妹，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用那只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独眼，死死地俯视着脚下那个渺小得如同蝼蚁般的身影。
“代价？！”
他再次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荒谬与悲愤，掀起的音波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我为了知识，付出了一切！！”
“我打破尼西亚的禁令，是为了警告我那被蒙蔽的父亲！”
“我深入亚空间的奥秘，是为了探寻宇宙的真理！”
“我献上了我的忠诚！我献上了我的家园！我献上了我那一万个视我如父的儿子们的性命！！”
“现在，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竟然还敢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要‘代价’？！”
“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他的怒吼，是他灵魂最深处的血泪控诉。
是他对这个不公的宇宙，最绝望的质问。
然而，纪璇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迎着他那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充满了怒火与悲伤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却多了一丝如同神只俯瞰凡人般的、深沉的怜悯。
“你付出的那些，不是代价。”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
却像一柄无形的、由亿万吨寒冰铸造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马格努斯那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灵魂之上。
让他那震天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是愚蠢。”
纪璇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马格努斯彻底僵住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石化，连那只独眼中燃烧的火焰，都凝固了一瞬。
“你热爱知识，渴望真理，这没有错。”
纪璇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刺破一切虚妄的审判之剑。
“这是宇宙间最高尚的追求之一。”
“但你错就错在，你只懂得像个贪婪的孩子一样，向宇宙索取知识，却从未想过，该如何去守护你得到的知识。”
“你拥有了足以撼动宇宙的、庞大的知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够守护这份知识的智慧。”
“你拥有了足以改变命运的、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够驾驭这份力量的……心性。”
纪璇抬起眼，目光直视着马格努斯那只因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独眼。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根精准的、淬了剧毒的钢针，毫不留情地，扎进了马格努斯内心最深、最痛、最不愿承认的伤口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