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被无形的浪潮冲刷得一干二净，连一丝曾经存在的证据都未曾留下。
禽滑厘僵立在那片已空无一物的苍白中，他赖以依凭的机关巨兽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也在被稀释，思维变得迟滞，但他强韧的意志让他依旧挺立着，怒视着领域深处那模糊的核心。
“为何？！”他发出怒吼，尽管声音在这片领域里无法传播，但那愤怒的意念却强烈地激荡着，“我墨家秉持‘非攻’，造器只为守护，止息干戈，兴利除害！此乃大义！为何连这‘有为’之善举，也要被你这‘无为’所抹杀？！”
他的质问，引动了领域深处那冰冷意志的注视。
一个漠然的意念，如同寒风般扫过：“守此，则攻彼。兴此利，则生彼害。有所为，必有所偏，有所执。凡有所执，皆生纷争，皆离大道。吾行无为，使万物不执，不偏，不争，同归寂寥，乃 ultiate 之善， ultiate 之非攻。”
这意念将墨家“非攻”的积极行动，视为另一种形式的“执着”与“偏颇”，认为其本质上仍在制造差异与潜在的冲突。而它这抹杀一切“有为”、使万物归于绝对“无为”的寂灭，才是最终极、最彻底的“非攻”！
“荒谬！”禽滑厘的意念如同燃烧的火焰，激烈地反驳，“吾辈之‘非攻’，在于止恶扬善，在于守护该守护者！似你这般，不分善恶，不论是非，将守护与破坏、仁爱与暴虐一同抹除，此非‘非攻’，乃是冷漠，是消亡！是最大的‘不仁’！”
“仁与不仁，亦是分别，亦是执着。归于无，则无仁无不仁。” 那意念冰冷地回应。
“若无守护之心，若无对生命之珍视，这‘非攻’二字，还有何意义？！”禽滑厘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存在本身，就需要守护！绽放的花朵，啼哭的婴孩，劳作的百姓，乃至这运转的星辰……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岂能因你一句‘归于无’，便否定其全部意义？！”
“价值亦是虚妄。存在，终是负担。”
两种理念在这片苍白领域中激烈碰撞。墨家的“非攻”，是积极的、入世的、以行动守护特定价值的“有为”；而这天域的“无为”，是消极的、出世的、以抹杀一切价值为最终目的的“寂灭”。二者在哲学根源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剧烈冲突。
禽滑厘的抵抗，他的愤怒，他的理念，在这片绝对“无”的领域面前，如同投入大海的火炬，光芒迅速被吞噬。他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
在彻底消散前，他最后望向东方，那片尚未被苍白侵蚀、依旧有着色彩与声音的人间，意念中充满了不甘与深深的忧虑。
墨家的机关兽，连同其代表的“有为非攻”理念，在这“无为天域”的哲学碾压下，未能掀起任何波澜，便彻底沉寂。
苍白，依旧以其恒定不变的速度，吞噬着下一片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