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和旅馆，顶层宴会厅。
水晶吊灯的光芒像是凝固的蜜糖，却照不进四国领事们那结了冰的眼神里。
田中义一，这位身高堪比武大郎、野心却想捅破天的日本公使，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挂着一副标准的pUA大师式微笑，慢悠悠地开了口：“张督军，苏俄的朋友对贵方境内的一些叛党分子深感忧虑，希望能够引渡。我大日本帝国一向热爱和平，愿协助贵方维持边境秩序——我看，为免不必要的武装冲突，不如就在边境设立一个‘联合监管区’，大家一起管理，岂不美哉？”
他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苏俄领事彼得罗夫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立刻重重地“哼”了一声，那粗犷的嗓音仿佛带着西伯利亚的寒风：“田中公使所言极是！那些白俄余孽，是反革命的毒瘤！张督军，如果贵方执意包庇，我们将视作对苏维埃的公然挑衅和敌对行为！”
坐在对面的美国领事史密斯，一个看起来像华尔街精英的家伙，与身旁的英国代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俩屁都没放一个，但那副“我们就是来围观，顺便看看热闹够不够大”的架势，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四面楚歌，天罗地网，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当头罩下。
主位上，张作霖身着笔挺的大帅服，面沉如水。
他身后的奉天总商会会长李鸿志，正以蚊子般的声音飞快地进行着同声传译。
外人只看到大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不知他搁在桌下的那双大手，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早在三天前，他手下最得力的情报头子白世禄就送来了密报：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所谓的“联合监管区”，不过是想把他们的关东军驻兵从“非法”变成“合法”的跳板，是切香肠战术的第一刀！
而老毛子急着要人，也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叛党”，而是因为被他们追杀的白俄将军伊万诺夫，手里攥着一份能让苏俄远东军区司令当场暴跳如雷的兵力部署实况图。
这帮孙子，这是要把老子的奉天当成他们的斗兽场，把我张作霖当成案板上的鱼肉啊！
张作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心中一声怒吼：“想拿老子的地盘当棋盘？可以啊！那就别怪老子把这桌子给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已经从虚伪的和谐滑向了剑拔弩张的边缘。
田中义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协议草案，用两根手指轻轻推到长桌中央，那姿态优雅得仿佛不是在逼宫，而是在邀请人共舞：“督军，这只是份草案。您只要在这上面签个字，东北的和平与安宁，我们四国，都可以为您担保。”
霎时间，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戏谑的、威胁的、担忧的还是幸灾乐祸的，全都聚焦在了张作霖一个人身上。
李鸿志心脏狂跳，他敏锐地察觉到大帅身上那股即将喷发的火山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微撤半步，趁人不备，悄悄将桌上那支为签约准备的派克金笔，藏进了自己的袖筒里。
万众瞩目之下，张作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份协议，而是抓起了面前那只盛着波尔多红酒的高脚杯。
下一秒，他手臂猛地一挥！
“哐啷——！”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厅堂里炸响。
猩红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张作霖双目圆瞪，如怒狮环视，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冲天而起。
他的吼声，几乎要将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震下来：
“妈了个巴子的，都说我张作霖是土匪，不懂外交！今天，老子就教教你们，什么他妈的叫外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