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点的灯光将余年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屋内，阿杰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双眼赤红，手里紧握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引爆器，拇指就悬在那个猩红的按钮之上。他的脚下，散落着几个连接着线缆的方块物体。
“余律师，”阿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胆子不小。”
“我依法前来，没什么需要胆怯的。”余年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阿杰和他脚下的危险物，“倒是你，陈杰，手里握着引爆器，心里又在怕什么？”
“我怕？”阿杰神经质地笑了笑，“我怕你们过河拆桥！我怕魏宏宇那个老王八蛋在外面逍遥，老子在里面替他顶下所有罪名！”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要一条活路。”余年没有靠近，语气沉稳，“活路不是靠威胁能换来的，是靠配合，靠戴罪立功。”
“立功？怎么立？把我知道的都说了，然后呢？魏宏宇背后的人会放过我？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阿杰的情绪激动起来，拇指微微下压。
“我无法向你承诺法律之外的任何东西。”余年坦诚以告，目光锐利，“但我可以告诉你，魏宏宇跑不了。海警已经锁定了‘蓝鲸’，他插翅难飞。你现在掌握的，是他最后的罪证，也是你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是跟他一起沉下去，还是抓住这根绳子，你自己选。”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而且，你心里清楚，以魏宏宇的作风，就算他真能跑掉，他会留着你这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活口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阿杰最后的侥幸。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与此同时，公海上，对峙已至临界点。
“蓝鲸”号开足马力，向着划定的红线猛冲。船首劈开黑色的海浪，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
“目标即将越过警戒线！重复，目标即将越过警戒线！”
海上指挥员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执行A方案！拦截组，上！”
早已待命的高速拦截艇如同离弦之箭，从左右两翼猛地插上，强行逼近“蓝鲸”号，用艇身挤压其航路，并发射震爆弹进行警告性射击。刺眼的强光和巨大的声响在海面上炸开。
几乎同时，数艘隐藏在黑暗中的海警主力舰艇亮起探照灯，如同白昼降临，将“蓝鲸”号牢牢锁定在光柱之中。高音喇叭发出严厉的停船接受检查的命令。
“蓝鲸”号试图蛇形机动摆脱，但为时已晚。一张由舰艇和快艇组成的巨网已然收紧。
谈判点内，阿杰的心理防线在余年冷静的分析和外部传来的、关于“蓝鲸”已被拦截的实时通报双重冲击下，彻底崩溃了。他颓然松开了引爆器，那玩意儿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锚点’……”他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不是赵老……魏宏宇还没资格直接拴在赵老那条线上。赵老……他只是在透过杨丽娅看戏，看我们和楚啸天、和魏宏宇这些不守规矩的人互相撕咬，他坐收渔利，顺便……维持他那个层面的秩序。”
这个信息与余年之前的判断吻合。赵老并非具体的执行者或直接保护伞，而是一个更超然的、利用矛盾平衡局势的操盘手。
“那魏宏宇的‘锚点’到底是谁？”余年追问，心脏依旧紧绷。
阿杰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名字：“是……钱永福，省里的那位……他才是魏宏宇真正的‘伞’。这些年，魏宏宇一半的利润，都通过海外项目和艺术品买卖，洗白后送到了钱永福和他儿子手里。‘夜莺案’当年能被压下去，也是钱永福亲自打的招呼……那份要命的名单副本，就在钱永福手里，那是魏宏宇保命，也是反过来要挟钱永福的东西……”
钱永福！这是一个比赵老更具体、职权也更直接相关的实权人物。他的出现，完美解释了魏宏宇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也将案件的深挖方向引向了一个同样庞大但更具象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