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的一瞬。那短暂的对视,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无需任何言语,这些与他并肩作战、在绝望深渊中彼此扶持、最终一同走到此刻的同伴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分量——是肯定,是慰藉,更是某种无声的托付与邀请。
目光扫过最后一张脸孔,林衍的视线并未收回,而是继续向上、向前,穿透了这片残破的核心区域,穿透了层层叠叠、正在缓慢自我修复的空间褶皱,穿透了那悬浮的法则残骸与流淌的秩序柔光……投向那无尽的、深邃的、正在从崩坏中重获新生的虚空深处。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悠远、深邃,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那双澄澈的眸子深处,倒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的废墟与伤痕,而是亿万里山河的壮丽画卷。
他看到了凡俗的城池。残破的城墙在晨曦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幸存的百姓如同劫后余生的蝼蚁,在断壁残垣间麻木地翻找着亲人的遗骸,或是所剩无几的口粮。母亲抱着早已冰冷的孩子,无声地恸哭,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在沟壑中流淌。衣衫褴褛的孩童蜷缩在角落,大眼睛里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茫然。废墟之上,炊烟艰难地升起,稀薄而倔强。
他看到了广袤的原野。曾经丰饶的土地被伪天道的意志抽干了生机,化作龟裂的焦土。枯死的庄稼如同无数指向苍穹控诉的手指。幸存的农人跪在干涸的田垄边,布满老茧的双手徒劳地捧起一把毫无生气的灰土,浑浊的泪水滴落其上,瞬间被吸收殆尽。远处,侥幸活下来的瘦骨嶙峋的耕牛,有气无力地发出悲鸣。
他看到了宗门洞府的山门。护山大阵的光芒早已熄灭,只留下破碎的符文基座和倾倒的巨大山石。幸存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清理着同门的尸体,脸上刻着悲伤、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白发苍苍的长老拄着断裂的法剑,站在最高的残破石阶上,遥望远方崩坏的天空,眼神复杂,既有失去同道的悲怆,也有对抗天威后的余悸,更深处,或许还有一丝对未来的忧虑与沉重责任。
他看到了莽莽山林。古木倾倒,灵脉枯竭,鸟兽绝迹。侥幸存活的弱小生灵躲藏在最深的洞穴里瑟瑟发抖。一条原本清澈灵动的山涧,如今流淌着浑浊的泥水,裹挟着折断的树枝和不知名生物的残骸。
他还看到了无数微小的、挣扎的个体。一个断腿的修士,用残剑支撑着身体,在尸堆中艰难地扒拉着,寻找可能幸存的同门;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妪,在倒塌的房屋前,用颤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半截烧焦的门框,口中喃喃呼唤着某个名字;一个年轻的父亲,将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喂给怀中气息微弱的婴孩,自己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芸芸众生,万般苦相,尽收眼底。
没有祥云缭绕,没有仙乐飘飘,没有金光万丈。有的只是劫后的断壁残垣,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生存的艰难挣扎,以及对未来的无尽迷茫与沉重。这是最真实、最残酷、最血淋淋的人间百态,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灭世浩劫后,整个世界最不堪、最狼狈、最痛苦的景象。
林衍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镜湖,清晰地映照着这一切。那深重的苦难,那绝望的哀嚎,那麻木的挣扎……没有让他眼中的澄澈与平静产生丝毫波澜,反而,那抹浮现在他染血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更温润了一些。
就在这片被他的笑容所感染的、近乎凝固的寂静中,林衍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呓语,沙哑干涩,仿佛破碎的陶片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早已枯竭的生命泉眼中硬生生挤压出来的。然而,这微弱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回荡在这片正在重归秩序的核心区域,仿佛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
“大道……何在?”
他轻声问道,声音里没有迷茫,没有探寻,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陈述。
目光缓缓收回,再次落回眼前那颗悬浮于虚空中央、散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