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熨帖着山谷，将夜露蒸腾成氤氲的薄雾。程然在孟婷的搀扶下，慢慢走在田埂上。
脚下是新翻的、湿润的泥土，带着植物根系和微生物活跃的独特气息。那片由孟婷和伊姆长老主导开垦的田地，已经初具规模，阡陌纵横，虽然大部分还空着，等待合适的种子，但靠近水源的一小片区域，那几十株“史前小麦”已然亭亭，细弱的穗头在微风中轻轻点动，如同大地书写的稚嫩诗行。
程然停步，目光落在那些摇曳的绿色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是记忆，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触动，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蓬勃的生命力唤醒了。他蹲下身（动作依旧有些迟缓），伸手轻轻触碰一片狭长的叶片，指尖传来细微的摩擦感。
“它们……长得很好。”他低声说，像是在确认什么。
孟婷蹲在他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眼中没有出现熟悉的茫然或痛苦，才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嗯，伊姆长老说，照这个势头，再过些时日，或许就能收获第一批种子了。虽然很少，但总是个开始。”
程然点了点头，目光掠过田垄，望向更远处正在劳作的族人。几个半大的孩子跟在老人身后，用小木棍学着松土；几个妇女提着陶罐，从溪边引水灌溉。这一切井然有序，充满了希望。他脑海中那片空洞依旧存在，但此刻，看着这片由他们亲手规划、由部落共同努力呈现的田野，一种沉甸甸的、扎根于现实的充实感，暂时压过了那份虚无。
“我记得……你说过，土地需要轮休，不同的作物……可以搭配？”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孟婷，这个词组“轮休”和“搭配”在他脑海中浮现，带着一种模糊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烙印，但具体细节依旧朦胧。
孟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用力点头：“对！轮休可以让土地恢复力气，搭配种植，比如豆类和谷物一起种，好像能让谷物长得更好一些。这些都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她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观察着他的反应。
程然微微蹙眉，努力回想，却只抓到一片空白。他摇了摇头，放弃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来源，转而专注于当下：“那……我们可以在那边，”他指向一片尚未开垦的坡地，“明年，试试看。”
“好！”孟婷的笑容绽开，如同破晓的晨光。只要他还在思考，还在关注这片土地，那就还有希望。
然而，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午后，当程然在屋前阳光下，尝试用匕首削制一根新的箭杆（这是他目前为数不多能安全进行的、有助于恢复手部力量的活动）时，岩爪和阿莱带来了新的消息。
巡逻队在西北方向的森林边缘，发现了一片被焚毁的林地。不是自然山火，痕迹很集中，像是为了快速清理出一片区域。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在灰烬中发现了不属于金瞳部落、也不属于已知任何友好部落的临时营地痕迹，以及几枚制作粗糙、但形制与他们所用铜箭头截然不同的石质箭镞。
“不是‘沉默者’的风格。”岩爪语气肯定，“他们用的武器更……精致诡异。这些石镞很原始，但打磨的方式很特别，带着一种……急躁的感觉。”
新的敌人？还是某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未被发现的部落？
程然放下手中的箭杆，感觉刚刚平静些许的心绪再次绷紧。他看向坐在一旁、正对照着兽皮地图研究新草药分布区域的孟婷。孟婷也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是同样的凝重。
“能判断他们的人数和去向吗？”程然问。
阿莱摇了摇头：“痕迹很乱，人数应该不多，但行动很小心，离开的方向朝着西北面的群山去了。鹰眼带人跟了一段，但那边地形复杂，不敢深入。”
西北群山……那是一片连金瞳部落也极少涉足的未知之地，传说中遍布危险的峡谷和迷障。
“加强西北方向的巡逻和警戒。”程然沉吟片刻，做出了判断，“暂时不要主动接触，但必须弄清楚他们的来历和意图。部落，经不起更多的敌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