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彻底宕机。
彭志刚那通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精准无误地刺入他的耳膜，然后在他颅内轰然炸开。
“……限时三十分钟内……”
“……从梧桐里37号商铺搬离。”
梧桐里37号。
这里。
就是这里。
他引以为傲，用来碾压眼前这个女人的资本，这个被他称之为“艺术殿堂”的地方，在对方一个电话之后，只剩下了三十分钟的存在时限。
所以……
所以……
他的视线，那已经彻底僵死的眼球，带着一种机械齿轮般艰涩的、咯吱作响的质感，一寸，一寸，艰难地从彭志刚那张冷硬如铁的脸上，挪回到了秦清月的身上。
那个刚刚喝完一盒廉价草莓牛奶的女人。
那个被他鄙夷为“不懂欣赏”、“没有品位”的女人。
那个，被他用“梧桐里主人”的名号，试图恐吓与压制的女人。
一个荒谬到让他浑身血液都逆流的念头，一个足以将他所有骄傲与尊严彻底粉碎的答案，挣扎着，尖叫着，从他意识的最深处浮了上来。
“梧桐里”真正的“主人”。
是她？
“噗通。”
不是膝盖落地的声音。
是男人心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的声音。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化为一片惨败的死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沁出，顺着僵硬的脸部轮廓滑落，滴落在昂贵的手工衬衫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双腿一软，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弥赛亚”这个品牌与“梧桐里”的合作关系。他本人更是凭借着梧桐里37号店长的身份，在圈子里获得了远超自己实际地位的追捧与虚荣。
现在，这一切的根基，被他亲手，用最愚蠢、最傲慢的方式，给彻底刨断了。
悔恨与恐惧化作巨大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要求饶。
他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垂死挣扎。
他的视线慌乱地扫过全场，最后死死地定格在那尊“深海之泪”上。
男人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丝回光返照的力气，他猛地一个踉跄，冲到展台前，不顾一切地打开了防护罩，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姿态，将那尊价值连城的娃娃一把抱了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到秦清月面前，因为动作太过仓促，甚至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整个人狼狈地跪倒在地。
他高高地将“深海之泪”举过头顶，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
“秦……秦小姐！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这个……‘深海之泪’，我……我做主，送给您！就当是……就当是我给您的赔罪！”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臂也在颤抖，那尊被无数人渴望的娃娃，在他手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摔落在地。
然而，秦清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甚至连那尊娃娃都没有多看一眼，她的视线只是从男人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一扫而过。
然后，她转身。
没有留下一个字。
干脆利落。
彭志刚与两名黑衣保镖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如同两堵沉默的墙壁，将男人和他的“深海之泪”彻底隔绝在身后。
一行人，就这么在男人绝望的注视下，走出了店铺。
走出那扇即将不再属于“弥赛亚”的玻璃门。
抽奖是为了刷情绪值，但搞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秦清月突然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可能只是因为，她早就过了喜欢洋娃娃的年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