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小寒。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来,将整座皇城笼罩。
扶摇身披雪白银狐毛边披风,静立于公主府门阶之前。
“公主府竟由一介男侍出面待客?”朗卓一身锦绣华裘,站在马车前,目光扫向阶上风姿清绝的男人,眉头微拧。
寒风掠过,银狐毛在风中微颤,扶摇缓步而下,直至与朗卓仅一步之遥,才停住脚步:“得蒙殿下垂青,自当尽心分忧,为殿下摒除不必要的……扰攘。”
朱门高耸,阶前二人对峙。
一个清逸卓绝,如山巅皑雪,一个锦绣华贵,却内藏无尽阴邪,遥遥望去,恰如一幅绝美的双骄图。
唯有扶摇自知,他眼底的寒意几欲凝为利刃,将此人千刀万剐。
朗卓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襟,指尖忽地点在扶摇肩胛处,声音低缓:“让开!”
“若我说不呢?”扶摇寸步未移。
“呵!”朗卓眼底戾气涌现,唇角缓缓勾起,“那就别怪我……失礼了!”
话音甫落,他身后一道黑影已掠至身前,未待看清动作,扶摇便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尺外的青石地上。
他单手撑地,另一手捂住钝痛的胸口,喉间腥甜上涌,一缕殷红血丝自唇角缓缓滑落,点在雪白的披风上。
朗卓缓步踱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以色侍人,便该认清自己的本分。”
扶摇下颌紧绷,强忍着脏腑间翻涌的血气,一点点挣扎着站起身,染血的披风曳地,他却浑不在意:“我是何身份,不劳朗二公子挂心。”
他忽地低笑一声,声音低哑却带着冷意:“可你……不该伤我。”
恰在此时,一道清冷含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朗二公子,好大的威风!”
谢清予疾步而出,一袭赤金色锦衣在灰蒙天地间如灼灼烈阳,外罩的绯色斗篷随风翻飞,明艳不可方物。
目光触及扶摇染血的唇角时,眸光骤然冷冽:“在本宫的门前,打伤本宫的人?”
她一步步逼近,目光直刺向这张令人生厌的面孔:“你未免……欺人太甚!”
朗卓唇角勾起,竟无视这剑拔弩张之势,从容躬身一礼。
直起身时,面上笑意未减:“殿下误会。在下诚心登门拜谒,奈何这位……扶摇公子拒不通报,执意阻拦。手下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还望殿下海涵。”
这般做作姿态,落在不知情者眼中,或觉谦卑,可谢清予分明看到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戏谑。
她眸光更冷,唇角却倏然弯起,意味深长道:“既然朗二公子如此‘急切’地想见本宫,那便请吧!”
说罢,她再不看朗卓一眼,径直牵起扶摇冰凉的手,转身便走。
指尖传来的微颤让她心头一紧,不由得将那只手攥得更紧。
朗卓垂着眼睑,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眸色倏地暗了几分,他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低笑。
虽是隆冬,公主府内却芳景如昔,廊下几盆名品寒兰幽然盛放,冷香馥郁,沁人心脾。
一路穿庭过院,直至垂花门前。
谢清予脚步未停,牵着扶摇径直入内。
朗卓眉梢一挑,正欲举步跟上,斜刺里一道黑影如疾电般袭来!厚重的刀鞘带着破风声,狠狠抽在他的腿弯处!
“呃啊!”
朗卓猝不及防,膝弯剧痛,闷哼一声,踉跄着“噗通”半跪于冰冷地砖之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戾气暴起,却对上绥安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以及再度压下的刀鞘。
……
半个时辰后,正院。
谢清予慵懒地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怀中抱着精巧的鎏金缠枝手炉,好整以暇地看向被“请”进来的朗卓。
他一身锦衣已见凌乱,几缕发丝散落额前,唇边残留着一抹未净的血迹,显然绥安“请”人的手段,算不得温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