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摇晃的榕树影子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了一片片扭曲晃动的黑暗。
黎景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地心引力做着艰难的抗争。他的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伤痕累累,尤其是膝盖处,那股剧痛就像是电锯在切割一般,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然而,他还是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挪下了车。
当他终于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绿色铁门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淡淡的油烟味和陈旧家具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然而,与这熟悉的味道一同迎接他的,还有一片令人心脏骤停的死寂。
客厅里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光线冰冷。父亲黎国强穿着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都磨损严重的灰色工装背心,露着黝黑结实的手臂,坐在那张用了十几年、桌面布满油腻划痕的旧木餐桌旁。面前的粗瓷饭碗空空如也,两根磨得光滑的木筷子如同被检阅的士兵,整齐地摆放在碗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守着那台老旧的彩电看晚间新闻,也没有读报,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布满油渍的桌面,眉头深深地拧成一个无法化开的、刻刀凿就般的“川”字,脸色铁青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下颌的肌肉紧紧绷着,腮帮子因为紧咬牙关而微微鼓起,仿佛在用全身力气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母亲陈淑仪则僵立在厨房油腻的门框边,手里还攥着刚洗完碗、湿漉漉滴着水的抹布,眼圈红肿得像两颗桃子,鼻翼微微抽动,显然是刚刚狠狠哭过一场。电视屏幕是漆黑的,但那无声的、沉重的压抑感,却比任何嘈杂的吵闹都更令人窒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空间。
黎景辉的心猛地沉入冰冷的深渊。空气凝固得如同灌满了沉重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滞的阻力。
“爸,妈,我…返嚟了。”(爸,妈,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黎国强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猩红血丝、充满了巨大震惊、汹涌怒火和无法理解的眼睛,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死死地钉在儿子苍白失血的脸上。
“返嚟?”(回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崩地裂前压抑的低沉咆哮,“你哋学校个咩…咩鬼NbA高中挑战赛…电视新闻!新闻讲嘅嘢…系唔系真嘅?!话俾我知!系唔系真嘅?!”(回来?)(你们学校那个什么…什么鬼NbA高中挑战赛…电视新闻!新闻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他猛地抬起粗糙、指关节粗大的手掌,如同指向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遥遥指向那台无声的黑色电视机屏幕,仿佛那冰冷的镜面里还残留着刚才将他灵魂都震碎的画面。“NbA?!选秀?!飞去芝加哥?!食住行全包?!你讲!电视讲嘅系唔系真嘅?!系唔系?!”(NbA?!选秀?!飞去芝加哥?!吃住行全包?!你说!电视讲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陈淑仪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呜咽瞬间冲破喉咙,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用湿漉漉的抹布死死捂住嘴巴,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悲鸣。
黎景辉沉默了足有十几秒。在那双如同火焰喷射器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动作僵硬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拉开背包拉链,从最外层,掏出了那份被汗水浸得边缘微微发软、却依然闪烁着刺目金光的邀请函。那精美的NbA Logo,在惨白的日光灯照射下,与周围油腻简陋、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环境形成了令人心悸的、云泥之别的反差。
他将邀请函轻轻放在油腻斑驳的旧餐桌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放下一个易碎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圣物。
黎国强没有立刻去碰它,只是如同被毒蛇咬到般,死死盯着那张躺在油渍中的精致纸张,眼球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微微凸起。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哐当——!!!”
桌上的粗瓷碗跳了起来,筷子滚落在地!
“书唔读去打波?!仲要飞去鬼佬地方?!咁远!美国啊!地球另一边啊!”(书不读去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