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怕啥?咱现在有工坊,有东家撑腰,还用怕他?”
类似的议论,在村头巷尾,在田间地头,悄悄流传着。人们看向李家庄园的目光,不再是以往的畏惧和隐忍,而是多了几分审视,甚至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就连村里以往依附李地主、看其脸色行事的几个小地主和富户,态度也暧昧起来。以前隔三差五就要去李府请安、送礼,如今却都找各种借口推脱。里正张守业更是明显,处理村务时,遇到与工坊相关的事情,必定会派人去询问沈清徽的意见,对李地主那边,则是不冷不热,公事公办。
李地主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困在泥潭里的老象,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水草纷纷离去,投向那片新生的、充满活力的绿洲,而他却只能徒劳地咆哮,越挣扎,陷得越深。他试图故技重施,派人去工坊捣乱,可陈砺的护卫队看得铁桶一般,根本无机可乘;他想在原料上卡脖子,可工坊的采购渠道早已多元化,王婆子经营的人情网络发挥了作用;他甚至想过动用官府的关系,可一想到知府大人对那“献瑞”之功的褒奖和对沈清徽的赏识,他就心里发虚,不敢轻举妄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这白石村,他说了不算了。那个不声不响、甚至很少露面的年轻女子,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夺走了一切。
夜幕降临,李府灯火零星,显得格外冷清寂寥。李满仓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对着满桌珍馐却毫无胃口。窗外,隐约传来工坊方向女子工坊下课时,女孩子们清脆的说笑声,以及蒙学放学后,孩童们追逐打闹的喧哗。那声音充满了生机,却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猩红的酒液如同血般泼洒开来。
“沈清徽……林家工坊……”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咱们……没完!”
然而,这狠话听起来,却更像是一头暮年野兽绝望的哀嚎。他已然被孤立在这座他曾经称王称霸的村庄里,成为了一个被时代浪潮抛弃的孤家寡人。而那股由沈清徽一手推动的、名为“希望”与“利益”的洪流,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刷着旧有的秩序,将李地主和他的时代,一同推向历史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