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痒意又开始翻腾,他强行压下,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与厌弃。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他没有退路。
正如徐世杰所言,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关于司礼监掌印人选的争论骤然激烈起来。
以几位内阁辅臣和都察院御史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上书反对。言辞激烈者,直指沈玠“年少资浅,刑余之人,操弄权术,酷烈寡恩,恐非宰相之器,不足以当内廷之首”,更有人翻出他执掌东厂后的一些“铁案”,虽承认其效率,却也抨击其手段残忍,有伤天和。
甚至司礼监内部,一位姓钱的秉笔太监也暗中活动,串联了不少内官,表达了对沈玠上位的不满和忧虑。
流言蜚语更是甚嚣尘上。有人说沈玠是徐世杰圈养的恶犬,如今要放出来咬人了;有人说他以色事人,攀附太子才得此高位;更有人断言他若掌印,必是第二个刘瑾、魏忠贤之流,祸乱朝纲。
这些话语,如同毒刺,一根根扎进沈玠敏感而自卑的心里。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心腹番役的汇报,指尖却早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他依旧每日处理公务,巡查厂卫,入宫“请安”,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只是他的咳疾,在这些压力下,愈发沉重。咯血的次数越来越多,那方珍珠兰丝帕,几乎要被血色彻底浸透。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流逝,但他不能停。他必须撑下去。
决定性的时刻,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皇帝难得地召见了太子萧景钰和几位内阁大臣于西苑精舍,似乎有意要议定掌印人选。
沈玠在东厂值房得到了消息,他停下笔,静静坐了片刻,然后继续批阅公文,仿佛此事与他毫不相干。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西苑精舍内,争论依旧。文官们坚持认为应择一老成持重、德高望重的内官接任,甚至有人提议由几位秉笔太监共同协理。
皇帝闭目养神,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太子萧景钰,突然起身,面向皇帝,躬身一礼,声音清朗而坚定:
“父皇,儿臣以为,沈玠虽年轻,然其能力出众,忠心可鉴,于东厂任上,整肃纲纪,剔除弊政,效率斐然,朝野有目共睹。徐公公举贤不避亲,亦是出于公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内廷安稳,关乎父皇清修与朝局稳定,正需此等果决干练之人执掌。资历深浅,并非衡量贤能的唯一标准。儿臣愿以储君之名,保举沈玠接任司礼监掌印一职。若其有负圣恩,儿臣愿一同承担罪责!”
太子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谁也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明确、如此坚决地力保沈玠,甚至不惜以储君身份作保!
这意味着,太子已将沈玠视为绝对的心腹,并将内廷未来的权柄,彻底押注在了这个年轻的、备受争议的东厂督主身上。
皇帝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器重的儿子,目光深邃。他自然明白太子的心思。一个强势且听命于自己的内廷掌印,对太子未来顺利接班至关重要。
殿内一片寂静。方才还慷慨陈词的文官们,此刻都噤若寒蝉。太子的态度如此鲜明,谁还敢再强硬反对?
良久,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淡淡道:“太子既然有此信心,朕便准了徐世杰所请。着沈玠,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
所有质疑、反对的声音,在太子力保和皇帝钦点之下,暂时被强行压了下去。
沈玠接到正式旨意时,正在核查一份关于边境军饷的密报。他平静地跪下接旨,谢恩,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喜怒。
只有在他起身,转身走向那象征内廷最高权柄的司礼监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