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金砖地面,声音平稳无波:“奴婢在。”
“你此番协助户部与枢密院查账,心思缜密,于繁杂旧档中找出关键破绽,理清贪墨关节,有功。”萧景钰淡淡道,“说吧,想要何赏赐?”
皇帝此言一出,殿内不少目光都投向了跪在中央的那个青色身影。北疆军粮案牵扯甚广,账目做得极为隐蔽,朝中能吏颇多,却迟迟未能突破,没想到竟被一个内侍寻到了关窍。虽说是“协助”,但明眼人都知道,怕是起了关键作用。有人惊讶,有人探究,亦有人不以为然,觉得重回朝堂,终非好事。
宜阳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她知道沈玠为此案耗费了多少心力。那些日子,他常常在她安寝后,仍于值房中就着昏暗的灯火,一遍遍核对那些浩如烟海的陈旧数字,有时直至天明。他精于算术,记忆超群,更对北疆事务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了解,能破此案,绝非侥幸。皇兄此举,确有褒奖之意。
然而,沈玠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他并未因天子的赞赏而有丝毫欣喜或激动,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宣判,伏地的身体骤然绷紧,下一刻,他猛地以头抢地,重重叩首!
“咚!”
一声清晰而沉闷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大殿中骤然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力道之大,让离得近的几位大臣都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奴婢惶恐!陛下天恩,奴婢万死不敢承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急切和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显得异常尖锐怪异,“此案能破,全赖陛下圣心独照,户部、枢密院诸位大人殚精竭虑,奴婢不过循例查阅,略尽微末之本分,实不敢居功!万望陛下收回成命!”
话音未落,他又是更加用力地一个叩首!
“咚!”
这一次,声音更加响亮,甚至带上了回音。不少官员脸上已露出诧异甚至些许嫌恶的神情——这般作态,未免太过卑贱失仪,近乎谄媚乞怜了。
珠帘之后,宜阳公主静静端坐,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指甲嵌入掌心。
她看着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冲出,听着那额头磕碰金砖的闷响,听着他那些惶恐到近乎刺耳的自我贬低之词,看着他额上那片迅速浮现的、刺眼的红痕,以及他退回后那仿佛劫后余生般的、更加紧绷的卑微姿态……
她的心中,没有因为他受到皇兄夸奖而有丝毫喜悦,只有一阵阵尖锐的心疼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那额上的红痕,哪里是什么功勋的印记? 那分明是他用最决绝的方式,给自己烙下的、属于“奴婢”的烙印。 是他躲在彻底卑微的硬壳里,瑟瑟发抖的灵魂,无人得见的悲鸣。
宜阳的心猛地一揪,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着那个伏在冰冷地砖上、恨不得将自己碾碎成尘的身影,看着他因为极度用力叩首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哪里是惶恐?他是害怕!
他是在用这种近乎自残的、将卑微姿态做到极致的方式,来急切地撇清自己与“功劳”的任何关系!他是在用这种近乎羞辱自我的行为,来向皇帝、向满朝文武、更是向他自己强调——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本分的、绝无任何非分之想的奴婢!
他承受不起任何“赏赐”,那对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架在火上烤的刑具。任何超出“本分”的关注,都会让他想起宫宴那夜的“失控”与“不堪”,都会触发他内心深处那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极致的恐惧。他唯有将自己踩进泥里,贬低到尘埃深处,才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萧景钰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御座上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皇帝看着下方那个几乎要匍匐在地、颤抖不休的内侍,目光落在他因为两次重重叩首而迅速泛起一片鲜明红痕、甚至隐约可见细微破皮的额头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