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我们这左右夹击、一问一堵的架势弄得慌了神,看看万叶,又看看我,额上冒汗:“我、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桑家的仆从!”
他解释说,桑家主母因悲痛过度一病不起,现在家里情况很糟。
他们是放心不下宁微,才偷偷跟着保护的。
“宁微……她是个顶好的人,性子软,又重情义,我们怕她……想不开啊。”
仆从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世上,唯一能真正开解她,让她开心起来的人,已经……已经不在了。我们、我们只是不想她再出什么事……”
正说着,另一个仆从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宁微不见了!”
我们冲出小巷,池边果然已空无一人。
万叶目光扫过四周,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那边。”
我们追过去,果然在通往城外的小路上看到了宁微单薄的背影。
她走得不快,正朝着山路的方向去。
我和万叶心下一紧,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不放心,立刻跟了上去,同时示意那些焦急的仆从稍安勿躁,暂时保持距离。
我们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像寻常散步的人,偶尔停下来,看看路旁不知名的野花,或者望望远处层叠的山峦。
一直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崖边,崖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与蔚蓝的天空在远处连成一片。
她在那棵孤零零生长在崖边的老树下停住,面朝大海,静静地站了很久。
海风很大,吹得她衣裙作响,仿佛随时会把她那单薄的身子带走。
忽然,她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攥紧了拳,随时准备着冲上去抱住她。
而万叶的身体也瞬间绷紧。
但她只是那样站着,张开双臂,像一只试图拥抱海风却又被无形枷锁束缚的鸟。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放下手臂,转过身。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们藏身的方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不放心我吗?”她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只是来看看风景的。”
她朝着我们走来,步伐稳定了些,视线扫过我和万叶,也扫过了后面那些不敢上前的仆从。
“最近总有人莫名其妙跑来告诉我,”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倾诉,“‘宁微啊,你不能有事啊,你是桑家唯一的支柱了,你得承担这一切啊。’也有人来安慰我,说‘不要伤心了,不要难过了,大家都会为你担心的……’”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被风吹散,“真的是,还有人让我这个没有一点商业头脑的人,去成为下一个凝光。”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拜托,那可是凝光。凝光可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璃月,也只有一个凝光。所有人都复制不了她的路。”
她就这样抱怨着,不等我们开口安慰,也不期待任何回答,自顾自地把积压的情绪倾倒出来。
“你们觉得,幸福是什么样的?”她忽然抬起头,视线在我和万叶身上逡巡,最后停留在我脸上,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遥远的怀念和深刻的痛楚,“我当年和他,也和你们一样。”
到现在为止,她所说的任何话,都堵住了我们所有可能说出口的安慰。
“我一开始还想要改个姓氏呢。”她继续说着,眼神飘向远方,“人在屋檐下,总要收敛着做人。他却说,我要一直姓付啊。这样我就能一直幸福下去。”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无尽的惘然,“我对幸福的感受好像就是……”
“远离他就远离了幸福,沉沦回忆就沉沦着痛苦。”
任何语言在此刻的沉重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万叶一直沉默着,他上前一步,与宁微并肩而立,同样望着那片浩瀚的海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