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实验室的玻璃窗时,双生花的第七片花瓣正在展开。
云璃数到第三道花脉时停住了——那些原本交织的经纬线与星轨纹,此刻正沿着花茎向上攀爬,在晨光里洇出淡淡的灰影,像被水冲淡的墨。
她伸手碰了碰花茎,指腹触到的不是植物的韧皮,而是类似金属的冰凉,纹路在指尖下微微震颤,频率与实验室挂钟的秒针完全相反。
“共生纹在收缩。”
萧承煜的声音从星盘前传来。
他正将全息星图放大到最大,母星防御中枢的十七个红点里,有三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位置恰好对应周奶奶笔记本里标注的“霜降腊梅”“惊蛰野山楂”“清明杜鹃”——这三种植物的花期,本应在三个月后才到。
全息影像里,那三个红点周围的星轨正在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
周奶奶的轮椅停在培养皿旁,银镯与轮椅扶手上的刻痕碰撞出细碎的响。
“1947年深秋,老头子带回过块腊梅木雕。”
她摸着镯身的牡丹纹,指腹划过其中道特别深的刻痕,“雕的是两株腊梅缠在块,花枝上站着只铜鸟,鸟喙里叼着半片星图。”
云璃突然想起老陈青瓷碗底的星图,其中对应腊梅节点的位置,确实有个极小的鸟形缺口。
小林的发报机在桌面上跳了两下,铜丝天线突然绷直,指向烽火台的方向。
“收到段奇怪的电波。”他将耳机扣在耳朵上,眉头越皱越紧,“不是母星的频率,也不是地球的——像是两种电波绞在起,声音像……像腊梅开花时的裂瓣声,混着星舰引擎的轰鸣。”
他按下录音键,扩音器里立刻传出细碎的噼啪声,间或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在说话。
老陈端着新蒸的馄饨走进来,蒸笼盖掀开的瞬间,蓝烟不再是诡异的蓝,而是透着层浅灰。
“青瓷碗又发烫了。”
他将十七只碗重新排开,碗底的星图浮起时,有三个星点的光芒变成了灰黑色,“上次这样,还是1954年那场倒春寒,院里的腊梅花苞全冻裂了。”
云璃凑近看,灰黑星点的位置,刚好与全息星图里黯淡的红点重合,碗沿的缺口处,正渗出极细的灰线,在桌面上连成串极小的字:“时间褶皱处,花期逆生。”
萧承煜突然将怀表贴在星盘上。表盖弹开的瞬间,1947年的刻度突然凹陷下去,露出底下层更细的刻度。
那些刻度不是数字,而是十七种植物的幼苗形态,其中腊梅、野山楂、杜鹃的幼苗旁,各刻着个极小的“逆”字。
“星历与公历的同步不是单向的。”他指尖划过那些幼苗,“就像双生花的根,地球时间扎进母星的土壤,母星的星轨也会顺着地球的年轮生长。现在有东西在扯着其中条根往回拽。”
实验室的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
指针卡在7点17分不再动,钟面玻璃上却慢慢浮现出雾气,雾气里映出片雪地。
1947年的养老院后院,个穿黑色制服的人正用脚碾着株刚破土的腊梅幼苗,制服袖口绣着半朵断裂的向日葵——与地宫影像里砸碎培养舱的人,袖口图案完全致。
雾气散去时,钟面的漆皮剥落了块,露出底下刻着的“清洗余党”四个字。
“是他们。”周奶奶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从轮椅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已经磨得发毛。
照片上是1951年的向日葵地,十几个戴草帽的人蹲在地里,其中个年轻人的草帽檐下,露出半张与雾气里黑衣人相似的侧脸。
“当年共生派被清洗时,有三个漏网的,都混进了地球的植物研究所。”她指着照片背面的铅笔字,“这是他们的代号:寒梅、山楂、杜鹃。”
云璃突然注意到,培养皿里的双生花根须正在变色。
原本半金半银的根须,有三缕正变成灰黑色,顺着土壤蔓延到实验室的地砖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