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日,已经进入黑夜,一轮格外皎洁的月亮高悬于山海关上空,洁白的月光洒在山海关前那片广袤的战场上。
这皎洁月光所到之处,遍地都是尸骸、断肢、残臂……伴着一个个尸体,四处的血污汇合成一股股猩红的血溪,在山海关外的大地上肆无忌惮地横流,把这可怖的环境一下子浸染了出来!
大地之上,火光、月光交织,明晃晃地把惨烈的战场照射清晰。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浓烈到极致的血腥是主调,混合着硝烟的焦糊、泥土被翻搅后的腥气、人马内脏破裂后的恶臭,以及数万尸体传出的复杂气味。这些味道凝而不散,形成一股肉眼几乎可见的粉红色血雾,低低地压在尸横遍野的荒原上,吸入口鼻,灼烧着喉咙,腐蚀着意志。
就在这片被死亡彻底主宰的土地上,决定命运最终走向的惨烈厮杀,正在逐渐推向高潮。
“呜——咚咚咚——”
代表全军突击的号角声,如濒死巨兽的最后咆哮,猛地撕裂了充斥哀嚎与厮杀声的夜空。这号角声,对于修养许久的关宁铁骑而言,不啻于一道划破黑暗的赦令,一剂强效的猛药!
“全军——突击!” 吴三桂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异常高亢,甚至带上了几分破音。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乌云踏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狂飙而出。他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雁翎刀高高举起,刀尖在血色月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直指闯军大阵最前面,窦开远部那片依旧完整的车盾防线。
“杀!杀!杀啊——”
积蓄了近两个时辰的屈辱、愤怒,在这一刻,如火山般从两万余名关宁铁骑的胸腔中喷发出来。呐喊声不再是简单的战吼,而是濒死者抓住救命稻草的嘶鸣,是复仇者宣泄怒火的咆哮。这声音汇聚在一起,竟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轰隆隆隆——”
铁蹄启动!起初是沉闷的雷音,随即迅速汇聚成席卷一切的死亡风暴。两万余匹战马同时奔腾,马蹄沉重地践踏在被鲜血浸泡得松软泥泞的大地上,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嗒嗒声,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如擂动巨大皮鼓般的闷响——这声音并非来自脚下,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有沉睡的远古巨兽正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
骑兵集群化作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他们排成数道锐利的锋矢阵,以吴三桂的帅旗为核心,如同数把烧红的尖刀,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向着闯军防线发起了义无反顾的决死冲锋。
马蹄翻飞,卷起漫天血红色的泥浆,骑士们伏低身体,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将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到了极限。
冲在最前方的,正是悍将高得捷及其麾下三千最精锐的家丁骑兵。这些骑士是关宁军的魂魄所在,是与满洲八旗血战中淬炼出来的真正百战锐士。他们并非一味蛮干,在冲锋途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素养。
“前锋营,三眼铳,预备——” 高得捷的吼声如同霹雳,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依旧清晰可闻。三千精锐几乎在同一瞬间,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了手中那威力巨大的三眼铳,铳口森然前指。
“放!”
“砰砰砰砰砰——”
一片密集得几乎分不出点来的爆响——三千个铳口在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同时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热火焰,还有数以万计的致命铅弹。尽管在颠簸的马背上射击精度堪忧,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弹幕,形成的是一片毁灭性的金属风暴。
“噗噗噗噗——”
“我的盾——”
“啊!眼睛,我的眼睛!”
铅弹如同暴雨般砸向窦开远军阵最前沿的盾牌手。木质盾牌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盾牌后的士兵,无论是穿着皮甲还是棉甲,都被打得血肉模糊。
瞬间,惨叫声、盾牌破碎声、人体倒地的闷响声响成一片。原本看似严密的闯军车盾防线,如被一把无形的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