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岭的人都知道,后坡那片老林子邪性。
每天日头刚擦黑,坡上就传来“咚咚”的鼓声。不紧不慢,敲得人心头发痒。怪就怪在,那声音不像是人敲的——没个章法,却透着股子热闹,听着比村头娶媳妇的鼓点还让人想抬脚。
马老歪第一次听见时,正蹲在坡下解手。
“哪个兔崽子半夜敲鼓?”他提上裤子,捡起块石头就往坡上扔。石头滚了没多远,“咚”的一声,鼓点突然变快了,像是在笑他。
这事没几天就传遍了全村。
二婶子抱着孙子在晒谷场说:“我当家的爷爷那辈,说坡上埋着个将军,鼓是他的兵敲的。”
“瞎掰。”刘瞎子蹲在门槛上编筐,“前儿个我摸上去过,连根鼓槌毛都没摸着。”
最上心的是小石头。这娃十二岁,不爱放羊,就爱往老林子里钻。他揣了个烤红薯,太阳还没下山就溜上坡,扒着棵老柞树等。
林子里黑得快。风一吹,树叶哗哗响,像有人在背后喘气。小石头啃着红薯,耳朵支棱着,忽然听见“咚——咚——”
声音从林子深处传出来,闷闷的,像隔着层棉花。他猫着腰往里头挪,脚底下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豁了口的瓦罐。
“谁在敲鼓?”小石头壮着嗓子喊。
鼓点停了。
他正纳闷,头顶“哗啦”掉下个野栗子,砸在脑门上。抬头一看,树杈上坐着个小老头,穿件灰扑扑的短褂,头发乱得像鸟窝,正往他手里塞栗子。
“你个小屁孩,胆儿倒肥。”老头说话像含着颗石子,“不怕被山猫叼走?”
“我找敲鼓的。”小石头举了举手里的红薯,“给你吃。”
老头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黄牙:“算你懂事。”
两人蹲在树根上啃红薯。老头说他叫鼓爷,在这坡上住了大半辈子。小石头问他鼓在哪儿,老头往林子里指了指,含糊着说:“敲给山听的。”
这话传到村里,没人当真。
“鼓爷?我咋没听说过。”马老歪蹲在墙根抽旱烟,“怕不是山里的老刺猬成精了?”
“我看像个疯老头。”二婶子纳着鞋底,“前儿个我晾的蓝布衫少了一件,说不定是他偷去当鼓面了。”
刘瞎子不说话,闷头编筐。竹条在他手里转圈,活像条长蛇。
小石头却常往坡上跑。有时带个菜团子,有时揣把炒瓜子,总能在老柞树下找到鼓爷。
老头会玩花样。他能用石头敲树,敲出“咚咚锵”的调子;能用树枝抽草叶,抽出“叽叽喳喳”的鸟叫;还说他年轻时,能跟着鼓点跑遍整座山。
“您敲鼓干啥?”小石头嗑着瓜子问。
“山睡着了要听响。”鼓爷用脚扒拉着落叶,“不然它翻身,咱村就得遭殃。”
这话没人信。直到那年春天,村里来了个开发商,说要把后坡推平盖厂房。
推土机开进来那天,全村人都围来看。马老歪叼着烟,拍着胸脯说:“等厂房盖起来,我就去当门卫,一月不少挣。”
二婶子也笑:“我家柱子就能去做工,不用再种地了。”
只有小石头往坡上瞅。老柞树底下空空的,鼓爷没在。
推土机刚开到林子边上,怪事就来了。好好的机器,突然“哐当”一声熄火,再怎么拽都发动不了。司机骂骂咧咧地踹了两脚,机器“咚”地响了一声,像在跟他较劲。
“邪门了。”有人嘀咕。
第二天换了台新机器,刚推倒两棵小树,就从天上掉下个野蜂窝,黑压压的蜜蜂追得人满山跑。开发商的胳膊被蛰了三个包,肿得像发面馒头。
“这地方不干净。”开发商捂着胳膊说。
村主任急了,带了几个人往坡上走,想找找到底是谁在捣乱。刚走到老柞树下,就见鼓爷背着手站在那儿,脚边堆着一堆石头。
“是你搞的鬼?”村主任瞪着眼问。
“山不乐意。”鼓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