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风沙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一行人拖着那口愈发显得格格不入的黄金棺材,继续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西行之路。连日来的奔波、战斗、以及那复杂纠葛的恩怨情仇,让队伍的气氛时而凝重,时而微妙。
这一日,雷无桀终于忍不住,凑到赵陈身边,挠着头问道:“赵大哥,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总不能一直在这沙漠里晃悠吧?这棺材…也挺沉的。”他指了指身后那金光闪闪的“盘缠”。
赵陈正拿着一块从黑袍人那里“缴获”的、刻画着西域地图的骨片在研究,闻言头也没抬,淡淡道:“于阗国。”
“于阗国?”雷无桀眨了眨眼,“去那儿干嘛?”
这次回答他的,是坐在一旁调息的叶安世(无心)。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接口道:“于阗国,大梵音寺。那是我师父…忘忧禅师,出身的地方。”
赵陈放下骨片,目光似乎穿越了茫茫沙海,看到了那座遥远的佛寺,语气平缓地补充道:“忘忧禅师出身于于阗国大梵音寺。他自幼深谙佛理,六岁时便可与寺内的摩诃尊者论道,辩得对方哑口无言。后来为求心中大道,离开故乡,四处云游,四十岁时成为寒水寺住持,因其禅道修为精深,被尊为天下禅道第一大家。”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那位德高望重、却又因弟子之事晚景凄凉的神僧生平,娓娓道来。
众人听得入神,尤其是唐莲、司空千落和无禅,他们对忘忧大师敬仰有加,此刻听闻其早年事迹,更是心生向往。
萧瑟摇着扇子,若有所思:“所以,我们去大梵音寺,是为了…”
“祭拜。”叶安世接过话,声音有些低沉,“也好了却师父的一桩心愿,让他…魂归故里。”
这个理由,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无论叶安世身上背负着多少恩怨,他对忘忧大师的师徒之情,却是真挚无比。
目标明确,一行人不再耽搁,加快了脚步。数日后,一片绿洲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绿树掩映中,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池轮廓逐渐清晰——于阗国到了。
于阗国虽是小国,但地处西域要冲,商旅往来频繁,城内倒也颇为繁华。街道上行人如织,穿着各色服饰,语言各异,充满了异域风情。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好奇地东张西望,萧瑟则在盘算着能不能在这里把那口棺材出手换点更实用的东西。唐莲和无禅则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赵陈和苏暮雪走在最前,神色如常。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热闹的集市时,赵陈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一个蹲在街角、面前摆着几个破旧佛像、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眼神浑浊的中年乞丐身上。
那乞丐看似普通,但赵陈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那颓废的外表下,隐藏着一股极其凝练、甚至带着一丝悲怆与死寂的刀意!
几乎在赵陈注意到那乞丐的同时,叶安世也猛地转头,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身影!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琉璃般的眸子里,瞬间涌起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有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王…人…孙!”
叶安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乞丐,赫然就是当年出卖他父亲叶鼎之的监察司指挥使,王人孙!
王人孙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充满恨意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当他看到叶安世那张与叶鼎之有几分相似的俊美脸庞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与愧疚,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将脸埋入阴影之中,身体佝偻得更厉害了。
“是他!”萧瑟也认出了王人孙,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当年琅琊王案中的关键人物之一。
叶安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冲上去质问甚至动手的冲动,他死死地盯着王人孙,看着他如今这副落魄潦倒、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心中的恨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