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同在锦瑟轩当值的奶娘周秀秀闻声从隔间走了过来。
她见瑶娘又要抱着小世子出去,而且这次竟然是去见老夫人,想到今日,本该是自己轮值,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又被瑶娘抢了,心中积压的不满顿时涌了上来,忍不住酸溜溜地低声嘀咕道:“哼,倒是会巴结……今日分明是我当值,怎么次次都是她抱着小世子去见贵人,谁不知道老夫人院儿里油水多……”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嬷嬷耳尖,闻言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目光严厉,周秀秀瞬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老夫人的吩咐,也是你能质疑的?”许嬷嬷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做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小世子才是正经。心思若用错了地方,这侯府……怕是留不得人。”
周秀秀被这话吓得浑身一激灵,脸色瞬间煞白,再不敢多言半句,如同鹌鹑般,缩着脖子,喏喏地退到了一边,心中又是后悔又是害怕。
瑶娘无意与她争辩,她此刻确实觉得胸前胀痛得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咿咿呀呀、似乎开始寻找食物的顾承钰,对许嬷嬷轻声道:“许嬷嬷,我们走吧。”
于是,瑶娘抱着孩子,出了门。
门外,墨风在一旁沉默护卫,许嬷嬷在前引路,一行人离开了锦瑟轩,朝着侯府的文华院走去。
瑶娘心中对即将见到老夫人感到一丝忐忑。
她低头看着怀中渐渐有些不耐烦、开始哼哼唧唧的小世子,心中暗想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给小主子喂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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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侯府,空气格外清新。
然而脚下的路却湿滑异常。
瑶娘抱着日渐沉手的小世子顾承钰,走得十分艰难。
她既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又要小心护着怀里的孩子,生怕一不小心滑倒摔着这金尊玉贵的小人儿,迈得极其谨慎缓慢,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刚走出锦瑟轩的范围,踏上通往文华院的游廊。
瑶娘一抬眼,便远远地望见游廊的尽头,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正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威仪天成静静地伫立在尚有雨滴滑落的廊檐下。
男人面容俊美似寒玉雕刻而成,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唇色淡,唇形薄,下颌线利落分明,是宁远侯顾长渊。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目光澄清投向她们来的方向,无端便让在场之人心生敬畏。
不知为何,瑶娘被对方盯着,内心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不敢再直视那道身影,只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脚下湿滑的路面上。
顾长渊看着那一大一小缓缓向自己走近。
走在前面的许嬷嬷和墨风识趣地放缓了脚步,与瑶娘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抱着孩子的纤细身影上。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碎发被微风拂动,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白皙如玉的脸颊旁。
许是因为抱着孩子吃力,又或许是因为紧张,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同初绽的桃花。
雨后微凉的空气里,夹杂着一缕极其熟悉,淡淡的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息,竟让他觉得比任何名贵的熏香都要好闻。
宁远侯心头莫名地泛起一阵涟漪,神情专注,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待瑶娘抱着孩子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怯生生地抬眼望向他,准备行礼时,顾长渊的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颤抖、显然有些吃力的手臂上,以及怀中那个因为饥饿和不适开始轻轻哼唧、小脑袋往她怀里乱拱的孩子。
他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的躁动,极为自然地伸出手,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少许,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走了这般远路,辛苦你了。孩子给本侯吧,你歇歇。”
“不、不敢劳烦侯爷……奴婢抱得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