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因苏晚的突然到访而短暂地凝滞，却又因陆寒洲那句冰冷的宣判，重新冻结成坚冰。沈清辞被他那句“下一个需要被处理的麻烦”钉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刹那间凝固。
他没有否认他是项目负责人。他承认了！
那些冰冷的实验记录，那些被掩盖的死亡，那些由最高权限下达的“处理”指令……即便那个“K”的代号的指向依旧模糊，但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他就算不是直接下令者，也绝对是知情者和纵容者！
巨大的失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
陆寒洲没有再看她，仿佛她已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清理的障碍。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却透着无情的漠然，准备去偏厅见苏晚。
就在他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沈清辞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带着破碎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那我妹妹呢？”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他冷硬的侧脸，一字一顿，“清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和‘潜渊’，有没有关系？！”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深的执念。父母的死因已有线索，但妹妹那场“意外”，始终是她心头无法愈合的伤口。
陆寒洲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难测。他看着沈清辞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痛与质问，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漫长得如同凌迟。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否定：
“沈清许的死，是意外。”
他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道，语气冰冷而强势：“我再说最后一次，‘潜渊’的事情，到此为止。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忘掉。不要再试图调查任何与你无关的事情。”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解释，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否定了她的指控，并下达了最终的禁令。
无关？
沈清辞几乎要冷笑出声。她父母的死，她妹妹的死，都与这个叫“潜渊”的恶魔项目纠缠在一起，他竟然说与她无关？！
“到此为止？”她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陆寒洲，那是两条人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一句‘意外’，一句‘到此为止’，就想抹杀一切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激烈地在他面前表露出尖锐的恨意和反抗。所有的伪装，在触及妹妹死因这个底线时，彻底崩碎。
陆寒洲的眉头蹙了起来，显然不悦于她的失控和顶撞。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他对视。
“沈清辞，”他叫她的全名，语气里充满了警告与不耐，“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他的指尖用力，捏得她下颌骨生疼。
“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他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鞭子，抽打在她的尊严上，“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愚蠢的复仇念头。安安分分地待着，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陆太太。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直白的恐吓都更令人心寒。
沈清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冰冷无情的眼眸，那里面再也找不到之前偶尔流露的、哪怕只是一丝虚假的温和或纵容。只剩下纯粹的、上位者对所属物的掌控和警告。
信任？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真正的信任？
从一开始，就是谎言、算计与囚禁。所谓的“宠爱”、“纵容”，不过是他驯化猎物的手段。而她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和曲意逢迎，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和复仇的表演。
此刻，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撕下，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互相对峙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