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持续下了一整夜，也冲刷着陆寒洲混乱的心绪。他没有再回到卧室，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沈清辞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她能想象，那些被强行引导出的记忆碎片，正在他脑海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二天清晨，雨势稍歇，天空依旧是铅灰色。陆寒洲出现在餐厅时，脸色是一种近乎灰败的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更加浓重，但他周身的气场却重新变得冷硬、不可触碰，仿佛用一夜时间，强行将那些失控的情绪重新封冻了起来。
他沉默地用着早餐，没有看沈清辞一眼。
沈清辞也安静地坐在对面，小口喝着牛奶，心中却飞速运转。她知道，昨晚的试探触及了核心，但也引来了更坚固的防御。她需要等待，等待他内心冰封的裂痕自己显现。
机会在午后意外到来。
陆寒洲大概是想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在书房处理一些积压的文件。沈清辞借口送茶进去，轻轻将茶杯放在他手边。他正对着一份泛黄的、似乎是与旧日项目相关的档案袋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口的封线，眼神空洞而复杂。
沈清辞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书桌一角摆放的一个相框上——那是陆寒洲与他父亲陆震霆为数不多的合影之一，照片上的陆震霆威严沉稳，年少的陆寒洲站在他身侧，表情疏离，眼神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仰视与压抑。
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伪装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伯父……看起来是个很坚定的人。他为了‘潜渊’项目，付出了所有，甚至……生命。”
这是她根据陆寒洲一直以来透露的信息，以及外界普遍的认知——陆震霆死于那场实验室爆炸事故——所做的陈述。
陆寒洲摩挲档案袋的手指猛地顿住。
他抬起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锐利如刀，但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晃动。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冰冷的沉默或警告打断她。
半晌，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份档案袋，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信，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是为了保护项目核心数据，死于意外。他是项目的奠基人，它的守护者。”
这句话，沈清辞听过不止一次。这是陆寒洲一直坚信不疑的版本，也是他背负“潜渊”责任、甚至可能因此对她父母采取行动的逻辑起点。
但这一次，沈清辞清晰地看到，在他说出这番话时，他搁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指节不自觉地蜷缩，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了昨晚他记忆闪回中的碎片——那“刺鼻的化学品气味”、“烧焦的蛋白质”、“绝望的哭喊”，以及那个……背对着他离开的“阿姐”的身影。
一个为了守护数据而英勇牺牲的父亲，在那个充满死亡和绝望的场景里，为何会与一个“离开的背影”联系在一起？如果陆震霆在现场，并且是牺牲者，那么那个离开的“阿姐”是谁？如果陆震霆不在现场，那他的“牺牲”又是如何发生的？
疑点，如同黑色的气泡，从记忆的深潭底部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沈清辞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她只是用一种理解的、带着淡淡悲伤（伪装的）语气轻声附和：“是啊，守护者……一定很不容易。”
她的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陆寒洲心上那刚刚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裂痕。
他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档案袋，仿佛要透过牛皮纸，看穿里面尘封的、可能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的真相。
沈清辞悄然退出了书房。
她知道，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借着那些矛盾的记忆碎片，种在了陆寒洲的心底。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关于父亲、关于那场爆炸的叙事，开始出现了无法忽视的裂痕。
而这裂痕，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不需要直接告诉他真相，她只需要引导他自己去发现，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可能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的谎言。
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