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日子仿佛被拉长,在潮汐的涨落间缓慢流淌。酒窖事件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它化作一种更微妙的东西,渗透进陆寒洲与沈清辞关系的肌理之中。他依旧掌控着一切,但那掌控的手,似乎在她身上,松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变化始于一个看似随意的午后。陆寒洲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处理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而是将一台轻薄但性能强悍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沈清辞面前那张原本只用于摆放茶点和鲜花的藤编小几上。
“总是看书也闷,”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星尘湾’那个度假村项目,有些设计概念图和市场定位分析,你看看,提提意见,就当散散心。”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星尘湾”项目,她隐约听说过,是陆氏集团近期重点推进的高端文旅项目之一,虽不直接触及“潜渊”那样的核心机密,但也绝非之前那些无关痛痒的周报可比。这已经算是集团核心业务的边缘了。
他让她接触这个,用意何在?
是进一步的试探?想看看被赋予一点点权力的“雀鸟”,是会安分守己,还是会得意忘形,亦或是暴露出不该有的野心和能力?
还是说……是那份日益加深的依赖,让他潜意识里,开始将她纳入他世界的一部分,甚至……愿意让她分担一丝微不足道的重量?
沈清辞抬起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伪装的)惊讶和一丝受宠若惊的惶惑:“我?我看不懂这些的……而且,这些都是公司的机密吧?我……”
她适时地表现出退缩和不自信,符合她一贯的“花瓶”人设。
陆寒洲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里读出真实想法。最终,他只是淡淡道:“不是什么核心机密,一些初步构想。你看不看都一样,只是给你解闷。”
他将动机归结于“给她解闷”,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其中可能蕴含的更深意味。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的“权力下放”。
沈清辞没有再推辞,她垂下眼帘,轻声应道:“……那,我试试看。”她伸出手,指尖略带迟疑(伪装的)地打开了电脑。
屏幕上,是“星尘湾”项目的详细资料。从区位分析、竞品调研,到建筑设计概念图、目标客户群定位,甚至初步的预算评估,一应俱全。
沈清辞强迫自己将所有的震惊和算计都压回心底,脸上维持着一种努力理解却又有些吃力的(伪装的)神情。她看得极慢,偶尔还会指着某个专业术语,用一种虚心求教(伪装的)的语气问陆寒洲:“这个‘容积率’是什么意思?”“这种风格的建筑,维护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好奇却又懵懂的学生,将陆寒洲置于引导者的位置,满足他潜在的掌控感和教导欲。
陆寒洲起初只是偶尔瞥一眼屏幕,随口解释几句。但渐渐地,他似乎也被带入进去。当沈清辞“无意中”指着概念图上一处临海的悬崖餐厅,用一种向往的语气说“这里看日落一定很美,但如果风浪太大,会不会有安全隐患?”时,陆寒洲沉吟了片刻,竟然拿起内部通讯器,直接联系了项目负责人,要求对方重新评估该位置的结构抗风浪等级和完善安全预案。
那一刻,沈清辞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界限被模糊了。
她不再是完全被排除在他事业之外的“局外人”。她的一句看似无心的“闲话”,竟然真的能够影响到一个数亿项目的细节决策。
这种“影响力”,尽管微小,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权力”。
接下来的几天,陆寒洲似乎习惯了这种模式。他会在处理其他更核心事务的间隙,将“星尘湾”项目的一些非核心决策点,比如选择哪种品类的绿植更适合项目调性,或是某个室内装饰方案的A版B版,拿来“征求”沈清辞的意见。
美其名曰,让她“散心”,避免她再因为“无聊”而做出像探索废弃酒窖那样的“危险”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