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爱宅依旧奢华、宁静，秩序井然。佣人们步履无声，一切都按照陆寒洲设定的轨道完美运行。可对沈清辞而言，这座巨大的宅邸正变得越来越像一座用天鹅绒包裹的囚笼。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
陆寒洲的“关怀”无孔不入，细致到令人发指。
她多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雨，第二天起居室的窗帘便换成了更厚实、遮光性更好的材质，理由是“雨天光线晦暗，伤眼”。
她随口提了一句某本书结局令人唏嘘，那本书便从书架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本封面温馨、内容皆大团圆的读物。
她甚至在一次晚餐时，因为想起清许而食欲不振，只是多拨弄了几下盘子里的食物，接下来的三天，她的餐食都被换成了据说“更易入口、更能抚慰情绪”的流质和软食。
他像一位最顶级的收藏家，正精心打磨、养护着他最新获得的、也是最具挑战性的一件藏品。他要抹去所有可能带来“不稳定”的因素，包括她的情绪起伏，她的个人偏好，甚至她看向窗外时，那他不甚理解的、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神。
沈清辞开始感到窒息。
那种窒息，并非源于恐惧——尽管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依然让她心悸。更多的，是源于一种深沉的失望与无力。
她理解他的创伤，理解他需要通过掌控来获得安全感。她甚至能够从他那些过度的“保护”中，剥离出一丝扭曲的、属于他的“在意”。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渴望的，不是一方对另一方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掌控与重塑。她渴望的，是建立在彼此知晓最不堪的真相、理解对方最深的伤痛之后，依然能够平等对视，相互支撑的关系。是信任，是尊重，是即使前路黑暗，也能携手同行的伙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像一个被精心饲养的宠物，所有的行为都被预设、被规范，稍有偏离，便会引来更严密的“矫正”。
这天下午，陆寒洲提前结束公务回到宅邸。他走进画室时，沈清辞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花园。她没有画画，只是静静地站着，背影单薄，带着一种与这华丽环境格格不入的孤寂。
陆寒洲走到她身后，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比平时柔和些许：“在看什么？”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若是以前，沈清辞或许会贪恋这一丝片刻的温存。但此刻，她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排斥。这个拥抱，像另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没有挣脱，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觉得……有点闷。”
陆寒洲的手臂收拢了些，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中：“闷？明天让罗德安排，可以去湖边别墅住几天，那里视野更开阔。”
又是安排。
沈清辞闭上眼，心底那片荒芜的沙地，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陆寒洲，”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你记得吗？在瑞士，你问我，散步愉快吗？”
陆寒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当然记得，那是她偷偷去见阿伯特教授回来后，他看似随意实则敲打的问话。
“记得。”
“那时我虽然害怕，虽然混乱，”沈清辞继续说着，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但至少……那段时间，呼吸到的空气，是自由的。”
她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自由？”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锐利，“沈清辞，你认为在我身边，是失去了自由？”
沈清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过身，直面着他。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坚定，以及……一丝深藏的悲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