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村的孩子们总爱聚在晒谷场边玩“打野猪”的游戏——用木棍当长矛,追着谁家的老母鸡跑,闹得鸡飞狗跳。
而狗蛋,是这群孩子里最野的一个。
这年他刚满十二,个头蹿得像雨后的竹笋,却瘦得像根晾衣杆,眼睛里总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他爹是村里的猎户,可惜没继承多少本事,却把对小林的偏见原封不动传给了儿子。
“那家伙就是个傻子,守着破花田喝西北风!”这话狗蛋每天都能从他爹嘴里听到,听得多了,便觉得那片向日葵田连同它的主人,都成了该被欺负的对象。
这天午后,日头正毒,大人们都躲在家里歇晌,狗蛋带着三个半大孩子,溜到了村西头的向日葵田。
“敢不敢跟我比谁扔得准?”狗蛋从兜里掏出一把石子,扬了扬下巴。
他瞄准最中间那棵最高的向日葵,猛地把石子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石子砸在花盘上,弹开老远。
金黄的花瓣簌簌抖了抖,落下几片碎瓣。
“没劲!”另一个孩子二柱也捡起石子,“看我的!”他瞄准花盘中心的籽实,用力一扔,却偏了准头,砸在旁边的叶片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折痕。
孩子们的笑声在空旷的田埂上回荡,像一群聒噪的麻雀。
狗蛋觉得还不过瘾,眼珠一转,突然解开裤腰带,冲着田埂撒起尿来。
“我爹说,这花占着地不产粮,就该浇点‘肥料’!”他边尿边笑,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往花田里扔泥巴块。
“你们在干什么?”
冷不丁的一声喝问,吓得孩子们一哆嗦。
狗蛋提上裤子回头,见小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田埂那头,脸色铁青地盯着他们。
他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硬气:“咋了?你这破花田又不是金疙瘩,碰一下还能掉块肉?”
小林没说话,一步步走过来。
他比十年前高了不少,常年干活练出的身板结实得像块石头,阴影投在地上,把几个孩子都罩住了。
“谁让你们砸花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
二柱吓得往后缩了缩,狗蛋却梗着脖子往前凑了凑:“砸了又咋地?我爹说了,这花就是废物!占着好地不让种粮食,就该拔了烧火!”
“我让你们道歉。”小林盯着他的眼睛。
“凭啥?”狗蛋往后退了半步,抄起地上一根木棍,“你再凶,我就砸烂你的破花!”
就在这时,一阵拐杖点地的“笃笃”声从远处传来。
李伯拄着枣木拐杖,正气呼呼地往这边赶,裤腿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急着过来的。
“狗蛋!你个小兔崽子!”李伯离老远就开了骂,“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祸害人东西的?”
狗蛋一见李伯,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村里的孩子没不怕李伯的——不是怕他打人,是怕他把事捅到自家大人跟前。
李伯年轻时的威风故事,足够让这些半大孩子乖乖听话。
“李……李伯,我们就是闹着玩……”狗蛋结结巴巴地说。
“闹着玩?”李伯走到花田边,看着被砸歪的花盘和田埂上的尿渍,气得手都抖了,“把人家的花砸了,往人家地里撒尿,这叫闹着玩?你家的麦子地让人家这么闹,你乐意?”
他拐杖往地上一顿,“啪”地敲在狗蛋手里的木棍上:“给我扔了!去,给小林道歉!”
狗蛋咬着嘴唇,没动。
他爹说了,小林就是个外人,根本不配在石洼村待着。
“咋?不听我的话?”
李伯眉毛一竖,“行,我现在就去找你爹,让他看看他儿子干的好事!顺便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这花田碍眼,故意让你过来捣乱?”
这话戳中了狗蛋的软肋。
他爹前两天还跟人念叨,说要找机会把花田翻了种土豆,要是被李伯这么一说,保准得挨顿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