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黄铜底座的老式台灯。叶栀梦坐在画架前，指尖还残留着松节油和钴蓝颜料的气息。画布上，男人的侧影渐渐浮现——紧抿的唇线，利落的下颌，以及那双在画展上护住她时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她蘸取少许钛白，在瞳孔处轻轻点下高光。就是这一瞥，今天下午让她在熙攘的画廊里突然安了心。
沈家的人，你也敢动？
当时沈砚辞的声音不高，却让那个纠缠她的富家子瞬间白了脸。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像一道屏障，西装布料擦过她手臂时带着雪松的凛冽。此刻回想起来，她画笔下的线条都带着微颤。
咔嗒——
门轴转动声惊得她笔尖一滑。沈砚辞端着牛奶杯站在逆光里，竟还穿着下午那身炭灰色西装，只是领带松开了，像道暗痕垂在胸前。
张阿姨说你没吃晚饭。他将印着青花瓷纹的杯子放在画架旁，奶香混着他身上的冷冽气息飘来。目光掠过画布时停顿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厨房温着虾仁云吞，现在要吃么？
叶栀梦下意识用调色板遮住画面：我不饿......今天的事，谢谢你。
分内之事。他转身整理书桌上散落的画册，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下午挥手挡开那个醉汉时被对方手表划伤的痕迹。叶栀梦注意到他整理的动作比平时慢，像在等待什么。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干涩：小叔，我总住在沈家是不是太打扰了？上次提过找房子......
沈砚辞合上画册的声响打断了她。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长长的阴影，再抬眼时，眸色深沉如夜：毕业季租房诈骗频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理由冠冕堂皇，可叶栀梦分明看见他手背暴起的青筋。这种矛盾的信号让她心口发胀，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着。
牛奶要凉了。他突然伸手过来，指尖在将触未触她发梢时转道拿起空调色盘，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办手续。
门合上的声音很轻，却震得她耳膜发嗡。叶栀梦端起牛奶杯，发现杯底压着张便签，上面是沈砚辞凌厉的字迹：「玄关柜有新买的岩彩颜料，下月敦煌展的票在抽屉」
她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因为买不起专业颜料偷偷在画室掉眼泪，第二天沈砚辞就来学校探望，带了她念叨过的全套进口画材。当时他也这样，把关怀藏在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里。
走廊另一端，沈砚辞靠在墙上深呼吸。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的资料显示那个纠缠叶栀梦的纨绔子弟，家里正靠着沈氏子公司的订单苟延残喘。
终止所有合作。他对着电话低声说，目光却落在书房门缝透出的暖光上，让他家老爷子明白，动我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挂断电话后，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喘了口气。今天看见那小子拉扯叶栀梦时，他差点失控——这种陌生的暴戾感让他心惊。更可怕的是，当叶栀梦躲到他身后轻轻抓住他衣角时，他竟然想当场将人揉进怀里。
疯了......他苦笑着揉眉心，忽然听见书房传来玻璃碎裂声。
冲回去时看见叶栀梦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牛奶渍在实木地板上晕开浅白痕迹。她抬头时眼角发红，像受惊的幼鹿：我想热牛奶，手滑......
话没说完就被打横抱起。沈砚辞的臂膀绷得像铁，却小心避开了她沾着奶渍的裙摆：别动，有碎玻璃。
浴室灯光下，他蹲着给她检查脚踝的动作格外郑重。棉签蘸着碘伏擦过脚背时，叶栀梦发现他右腕内侧有个新鲜牙印——今天下午那纨绔挣扎时咬的伤。
小叔，你的手......
没事。他迅速拉下袖口，起身时却被她抓住手腕。这个突如其来的主动让两人都愣住了。
空气里漂浮着沐浴露的铃兰香，和她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沈砚辞的喉结滚动了下，最终只是抽回手，把医药箱收拾得噼啪作响：明天让钟点工来收拾，你先睡。
叶栀梦躺在黑暗里，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