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寄广寒
月浸琼楼玉宇凉,簪星引梦叩云裳。
霓裳未谱相思调,羽衣先沾桂子香。
风露重,星河长,广寒深处问仙乡:
人间若有痴心在,何惧清辉万里霜?
文波搁下那支紫竹狼毫时,窗外的梆子刚敲过三更。墨迹在《霓裳羽衣曲》残谱上缓缓晕开,最后一笔的音符仿佛还在纸上颤动。他揉了揉酸涩的腕骨,发现指尖沾着的朱砂不知何时在谱纸边缘蹭出一抹淡红。
秋夜的凉意透过半开的窗棂漫进来,带着庭院里那株老桂树的甜香。烛火被风拂得轻轻摇曳,在宣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文波起身拢了拢青色长衫的衣袖,衣料上绣着的云纹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走到窗前,望着妻子嫦娥当年亲手栽下的桂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细碎的金色花蕊缀满枝头,在檐角宫灯的映照下仿佛洒了一层金粉。
青瓷茶盏中的龙井早已凉透,入口时的涩意让他想起这些日子寻觅古谱的艰辛。《霓裳羽衣曲》自安史之乱后便散佚大半,他翻遍古籍,访遍名士,却始终补不全那些缺失的乐章。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遗落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缕清辉忽然从窗格间斜斜地照进来,恰好落在谱纸的段落上。文波抬头望去,但见云层散尽,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中天,银辉如水银泻地,将庭院里的青石板路染得发亮,连石缝间的青苔都清晰可辨。
他正要伸手关窗,忽觉鬓边一阵细微的颤动。那支素银簪是妻子嫦娥临行前亲手为他簪上的,簪头精雕着三朵缠枝桂花,花瓣的纹理细腻如生,是月宫匠人精心雕琢的珍品。往日里这支簪子总是安安稳稳地别在发髻间,今夜却像是被月光唤醒了一般,轻轻颤动着,簪身泛起温润的银光,连桂花纹样的沟壑里都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辉。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银簪竟自行挣脱发髻,的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窗外。文波心头一紧,不及细想便追出门去。青色长衫的下摆扫过阶前的兰草,带落几片沾着夜露的叶子。可他的双足刚踏上门槛,就觉脚下虚浮,整个人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道银光飘然而起。耳畔风声渐远,熟悉的庭院在视野中越来越小,远处的街巷、城墙都化作模糊的轮廓,唯有那轮明月越来越近,近得能看清月面上淡淡的阴影,仿佛真有一株桂树和一座宫殿的轮廓。
途中偶有流星划过天际,拖着细碎的光尾,像极了《霓裳羽衣曲》里描绘的流星坠羽之景。文波伸手想要触碰,指尖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凉的虚空。不知飘了多久,前方云深处忽然现出一片琼楼玉宇,汉白玉筑成的宫墙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宫檐下垂着的水晶帘随风轻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恰似曲谱中那个始终补不全的章节。
那道银虹在宫殿门前停下,重新化作簪子的模样,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文波整了整衣冠,踏上汉白玉台阶。鞋底沾着的桂花瓣飘落在阶上,竟与月宫的霜华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人间芳蕊还是天上清霜。宫殿的门是用整块琉璃雕琢而成,通透如冰,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殿内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笛声清越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怅惘,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心事。
殿内不需烛火,却被月光照得亮如白昼。正中的白玉案前坐着一位素衣女子,身着月白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暗纹云鹤,正是他的妻子嫦娥。她手中握着一支玉笛,笛身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笛尾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你终于来了。嫦娥转过身来,眉眼如画,只是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这支银簪,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信物。她抬手轻抚悬在门口的素银簪,这些时日我在月宫整理仙乐,想起你一直在寻觅《霓裳羽衣曲》的全谱。
文波会意一笑:所以这银簪引路,是要助我补全残谱?
嫦娥点头,指尖在玉笛上轻轻一点:这《广寒调》与《霓裳羽衣曲》本是一体两面。人间传唱的只是凡俗之音,真正的精髓一直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