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广寒忆旧
桂殿疏灯映旧笺,星辞遗墨记当年。
紫衣对弈眉含锐,素手裁诗意自绵。
渡畔曾盟双桂约,云间今续两心缘。
且将新酿邀明月,共话清辉满广寒。
文波的指尖刚触到广寒宫西偏殿的朱漆门,门轴便发出一声清浅的,似怕惊扰了殿内沉眠的时光。殿中未燃宫灯,唯有窗棂外斜斜漏进的月华,在青砖地上织出半幅银纱,将架上悬着的几幅素色画轴映得隐约可见。他轻步上前,指尖拂过最左侧那轴画卷,绢面微凉,竟还带着几分桂露的湿润——画中宣纸晕着淡墨,似藏着未散的烟火气。
这是三百年前,星辞仙子为紫衣姐姐画的《月下执桂图》。身后忽然传来嫦娥的声音,清柔如浸了晨露的桂叶,那时她二人常在此处对弈,星辞总说,紫衣姐姐执子时落子干脆,眉梢那点英气,比广寒的月色更显鲜活。
文波转过身,见嫦娥手中托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晕在她素白的衣袂上流动,将鬓边垂落的发丝染成浅金。仙子怎知我在此处?他略欠身行礼,目光仍落回画轴——朦胧月华里,紫衣仙女端坐青石之上,指间捏着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方,眉峰微挑似藏笑意;对面执笔作画的星辞,发间簪着一朵小巧的桂蕊,侧脸线条柔得能化开阶前霜雪,笔尖正对着棋盘细细勾勒。
广寒宫的每一缕风,都记得客人的脚步。嫦娥将灯盏递到文波手中,琉璃盏壁上的缠枝纹映着光,添了几分雅致,你既来寻关于月华渡的旧事,这偏殿里藏着的,或许比我口中说的更真切。她说着走到墙边,抬手轻叩一块刻着桂纹的墙砖,墙砖缓缓向内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叠泛黄的笺纸,最上方那页字迹清隽,落款处二字带着几分洒脱,似是落笔时心情正好。
文波接过笺纸,琉璃灯的光恰好落在字上,墨迹虽淡却依旧清晰:庚辰年秋,与紫衣泛槎过月华渡,见星河倒悬于碧水,波映桂影如碎金。彼女笑言,若能长居此渡,卧看星河起落,不羡瑶池仙位。余戏答,仙位易得,知己难寻,若你愿留,我便在此筑庐,以星为灯,以露为茶,朝夕相伴足矣。
后来他们真的在月华渡旁筑了双星庐文波抬头,眼中满是好奇。他曾听哪吒闲谈时提过,星辞与紫衣仙子刚成婚后便常寻清净处小住,却不知还有这般细腻的过往,字里行间的暖意,似能透过三百年时光漫出来。
嫦娥颔首,指尖轻轻划过窗台上一只缺了口的青瓷杯——杯沿还留着淡淡的茶渍,像是昨日才被使用过。那庐子就建在月华渡南岸,我曾去过一次。星辞在庐前种了两株桂树,一株开金蕊,一株开银蕊,说要对应他与紫衣的仙泽。只是后来紫衣姐姐领了天帝旨意,去镇守南天门,星辞又被召去打理星轨,那庐子才渐渐荒了,只余下两株桂树年年开花。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柔和,不过如今倒好了,上月我听玉兔说,这对新婚夫妇特意请了半年长假,星辞要陪着紫衣姐姐守南天门,还小心翼翼移了那两株桂树的幼苗,说要种在南天门的城楼上,让往来仙娥都能看见,也让紫衣姐姐守关时,抬眼就能见着熟悉的景致。
文波听得浅笑,想起前日哪吒来广寒宫送桂花时,提过一嘴星辞的趣事——说这位新婿为了给紫衣仙子准备生辰惊喜,偷偷去天庭膳房学做人间的桂花糕,结果把面粉撒得满灶都是,连鬓角都沾了白,最后还是同为新妇的月眠路过,手把手教他揉面、蒸制,才做成了两碟像样的糕点。他正想把这段趣事说与嫦娥听,却见琉璃灯的光忽然晃了晃,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玉兔清脆的嗓音穿透夜雾:文波公子,月眠姐姐和哪吒大哥来了!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轻轻推开,月眠提着一盏绘着缠枝莲的宫灯走进来,身上的素白宫装沾了些夜露,发间的玉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垂落的珠串叮当作响。她身后跟着的哪吒,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红衣,只是肩上多了个绣着祥云的布囊,里面似乎装着硬物,偶尔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对新婚夫妇的模样,还带着初结连理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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