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深心里默念,果然贴切。
“小姐……”班主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戏已终,人将散。您……该回去了。”
回去?陈见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听完戏,就能走?
他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虑压了下去。这些因执念而存在的鬼魂,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放走一个闯入他们领域的活人?
他谨慎地没有立刻移动,而是看着班主,试探着问道:“我……可以走了?”
班主青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门已开。沿着来路,莫回头。”
陈见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果然,在观众席末端的黑暗中,那扇他进来时的木门,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了,虚掩着,门外是更深的夜色。
强烈的逃离欲望驱使着他。他对着班主,也对着台上那些依旧定格、却仿佛在“注视”着他的戏子们,仓促地拱了拱手,算是告别。然后,他转过身,强迫自己不要跑,一步一步,尽量平稳地朝着那扇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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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无数道目光,依旧黏在他的背上,冰冷,却没有了之前的压迫感。
他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外面,是熟悉的、破败的巷弄,天色依旧漆黑,远处传来隐约的、现实的声响。
他一步踏出,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就在门扉合拢的瞬间,他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极轻、仿佛集体松口气般的叹息,随即,所有的声息——乐声、唱腔,连同那橘黄色的灯光,都彻底消失了。身后的华裳楼,重新变回那座死气沉沉、完全黑暗的废弃建筑。
陈见深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沿着记忆中的来路,几乎是奔跑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直到跑出老城区,看到主干道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和彻夜不眠的便利店灯光,他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浸透了衣衫。
他活下来了。
天快亮时,陈见深才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掉身上那仿佛已经浸入骨髓的霉味和焦糊味,但那种冰冷诡异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闭上眼睛,就是那青白的面孔,翻飞的水袖,和那刺目的血泪。那凄婉的唱腔,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第二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了市图书馆和地方志办公室,凭借记忆中“华裳楼”、“戏班”、“火灾”这几个关键词,开始疯狂地查找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堆积如山、布满灰尘的旧报纸合订本和地方志的“杂闻轶事”篇里,他找到了线索。
那是一则刊发于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秋的本地小报新闻,篇幅不长,标题却触目惊心:《华裳楼深夜大火,名戏班“云裳社”全员罹难,无一生还》。
报道称,当晚,“云裳社”正在华裳楼演出新编戏《离魂夜》,据附近居民回忆,火起突然,风助火势,瞬间吞没了整座戏楼。由于戏楼多为木质结构,火势极其猛烈,等救火队赶到时,已无力回天。班主、演员、乐师连同当时在场的几名后台杂役,共计二十三人,全部葬身火海。报道的结尾,笔者唏嘘写道:“一曲《离魂夜》,竟成绝响,呜呼哀哉!”
陈见深合上沉重的档案册,久久无言。
二十三人。他昨晚看到的,就是这二十三个冤魂。他们夜夜重复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演出,因为那场大火中断了他们的戏,也中断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执念,就是要把那出《离魂夜》唱完,在一个真正的“活人观众”面前。
而自己,阴差阳错,成了那个观众。
班主那句“曲高和寡,魂梦难安”,此刻听来,字字泣血。
他不知道自己听完那场戏,是否真的化解了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得以安息。或许,只是暂时抚平了那沸腾的怨气?或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