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尚书想了想,只得说:“总之柔儿并非是受到苛待,只是一个小小意外罢了。你母亲说,吴王对柔儿极是紧张,已报入宫中。亲见宫中送来丰厚赏赐,贵妃娘娘还特意从太医院派出最好的妇科圣手为你妹妹安胎!”
穆兰亭颔首,沉吟道:“听起来,倒像是并无破绽。可不知怎的,儿子总觉心中不安。”
穆尚书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你妹妹既与他做了这门亲,如今又有了身孕,若一举生下小世子,那便是皇上的长孙!其中分量,不言自明。故而,这关乎的不仅是吴王的前程,也是你妹妹的前程和幸福!”
穆兰亭不语。
“怎么,难道兰儿还有其他想法?”穆尚书眸色深深,紧盯着儿子,满面肃沉。
穆兰亭抬眸,一脸决然:“儿子虽任国子监司业,掌儒学训导之政,可让儿子策动学子阻止老师入朝,却万万不能!”
穆尚书倏地抬眸,冷声道:“什么老师?!你可曾拜入他门下?”
“不曾拜入。可儿子幼年曾有幸聆听他老人家教导,永不敢忘!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面对父亲的诘问,穆兰亭毫不退缩的迎视,眸色沉凝、语气坚定。
穆尚书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压着自己的怒气道:“够了!你与他的那点子情分,如今不必再提!别忘了你自己姓穆!我穆尚贤才是你爹!那闻宏历,是你的妹夫!”
对于这个优秀的儿子,穆尚书很少如此疾言厉色。毕竟,年及弱冠就能任国子监司业的,可谓是旷古少有!从小到大,儿子为他带来太多的荣耀!
然而,如今是关乎朝堂立场的大事,又如何能够父子离心?!
顿了顿,他重新调整情绪,放缓语气道:“六皇子虽为皇嫡子,毕竟尚且少年,加上早年流落民间,少调失教,除周远清之外,再无外援!即便是周远清回朝又能如何?何况周远清一去十五年,想要一朝起势,又何其艰难!反观吴王,早已成年成势,宫中还有丽妃娘娘坐镇。如今柔儿又有身孕,倘若一举得男,何愁大局不定?你……”
“父亲!”穆兰亭打断穆尚书的滔滔不绝,语气坚定:“柔儿是我妹子,儿子从来只会盼着她好!可是,周大人回朝,关乎国事!这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你……”穆尚书被儿子的固执气了个倒仰,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俩人谁也未能说服谁,父子二人先后愤然出了书房,不欢而散!
府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从来都是父慈子孝的穆氏父子,第一次有了意见不合!在下人们胆战心惊的煎熬中,戚氏匆匆赶来,遇上满面怒容的丈夫。
戚氏向来都是以丈夫为天,二十余年都是恭谨柔顺惯了的,从未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火,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穆尚书看见她,狠狠瞪了她一眼,恨恨道:“这个逆子,简直是要气死老夫!”
戚氏更慌,勉强应付道:“老爷息怒,气大伤身。兰儿还小,少不得要老爷多担待些,纵有不是,到底是自己孩儿,老爷多教教他……”
“我教他?他都恨不得不认我这个老子了!”穆尚书一声暴喝,吓得戚氏一个哆嗦。
穆尚书兀自愤慨:“若不是为着他这个前程,像他这般年纪,哪个不是子女绕膝了?依着他,倒是惯出他气性来了!”
戚氏嘴唇颤抖着,嗫嚅了半天,什么也没敢再说。
桂华宫中,深棕色的瑞兽盘云香炉内升起袅袅淡烟,一股幽幽的沉水香气在殿内脉脉弥漫。德妃手执一本书,盘腿坐于丝绒软垫上。
檀嬷嬷无声地走进来,俯在她的耳畔低语。
德妃唇角微微上扬,放下书,从旁边的案几上移过来一个木质锦盒,打开,里面是半盒香片。随手拿起竹夹,拈起一片,举在面前细细端详。
她轻唤了一声:“阿檀。”
檀嬷嬷应声:“奴婢在。”
德妃伸出另一只手,玉指纤纤,优雅地掀起香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