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平衡点,一个由意志、智慧和宇宙基本力量共同雕琢出的奇迹。它并非一个舒适的避风港,而是一座横亘在毁灭与生存之间的、纤细如发丝的独木桥。“探索者号”悬停其上,外部是黑洞视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近在咫尺,内部则是三人耗尽心力维持的、脆弱的动态平衡。
然而,就在他们成功稳住飞船,刚刚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时,另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异常,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漫过了他们的意识堤岸。它不是引力拉扯的物理压迫,不是能量耗竭的警报,而是一种源自存在本身、关乎时间维度的……错位感。
最初察觉到异样的,是陈智林博士那习惯于处理客观数据的理性思维。在平衡达成后的短暂寂静里,他的目光本能地扫过主控台上那一排排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指示器和读数。大部分数据——引力梯度、时空曲率、飞船应力、能量场强度——都在预期的范围内剧烈波动着,那是维持临界平衡所必须的动态调整。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位于控制台边缘,一个通常不太起眼的显示器上。
那是“广义相对论性时空坐标同步系统”,一个极其复杂精密的装置,旨在通过接收来自银河系脉冲星网络以及遥远超行星遗迹发出的、具有高度规律性的时空基准信号,来推算飞船相对于银河系标准时间轴的位置和流速。在常规航行中,它提供的更多是学术参考价值。但在此地,在这片被黑洞巨大质量彻底扭曲的时空之中,它成为了连接他们与外部“正常”宇宙的唯一时间纽带。
此刻,这个显示器的屏幕,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闪烁着。
代表飞船本地时间(Proper Time)的绿色数字,正以熟悉的、一秒一秒的节奏平稳跳动。陈智林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搏动与这绿色数字的跃迁同步——一下,两下,三下……这是他自身生命节奏的客观度量。
然而,在绿色数字下方,那行代表“外部宇宙协调时(External Universe Coordinate Time)”的红色数字,却陷入了某种……癫狂。
它并非停滞。而是在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地跳动着数字。个位数、十位数、百位数、千位数……甚至更高位数的数字,都在以肉眼根本无法跟上的频率疯狂翻卷、递增,仿佛一台失控的超级计算机正在毫无意义地宣泄着它的算力。红色数字流的变化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它们几乎融合成了一条持续不断、令人心悸的血色光带。
陈智林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甚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怀疑是不是极度的精神疲劳导致了幻觉。但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那疯狂的景象依旧。绿色数字从容不迫地跳动了寥寥数次,而那红色光带已经不知翻滚了多少万、多少亿个计数单位。
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飞船的环境控制系统,而是从脊椎骨缝中悄然渗出,瞬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教……教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指挥舱内为了维持平衡而刻意保持的寂静,“时空坐标同步系统……外部时间读数……异常。”
傅水恒教授依旧闭目端坐于“共鸣椅”上,全力维系着意念螺旋盾的稳定。听到陈智林的话,他并未立刻睁眼,只是眉峰微微蹙起,仿佛在感知着什么更加微妙的东西。几秒钟后(以绿色数字计),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共鸣感:“我……感觉到了。不是通过数据……是一种……‘流速差’的感觉。”
他尝试描述那种难以言喻的体验:“我们的思维,我们的意识,我们体内每一个化学反应的速率……都依旧按照我们自身的时钟在运行。但我能……‘听’到,或者说‘触摸’到,我们周围时空本身的‘颤动’,那承载着外部宇宙信息的基本背景……它的‘节奏’正在变得……无限拉长、稀释,像是被放慢了亿万倍的唱片。”
陈智林立刻理解了。教授并非直接“看”到了时间的膨胀,而是通过那高度敏锐的、与时空度规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