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水恒教授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划过,带出一串幽蓝色的光痕,如同夜空中倏忽即逝的流星。我们的星舰“探索者号”,此刻正悬浮在银河系人马座旋臂一个极为特殊的区域。窗外,并非惯常所见的深邃黑暗与镶嵌其上的钻石般星辰,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沸腾的“光海”。这光,并非单纯的能量辐射,它更像是活物,是流动的、蕴含着无穷故事的意识之河,是宇宙自奇点初开以来,一百三十八亿年积攒下的庞大记忆与信息的喷薄。
“我们正位于一个刚刚开启的‘宇宙记忆喷泉’的边缘。”傅教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既源于敬畏,也源于巨大的压力。“不是物质,不是能量,而是……信息。是整个可观测宇宙,乃至更遥远、更古老时代,无数星系、无数文明的兴衰碎片,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向我们奔涌而来。”
我们的舰体轻微震动着,并非受到物理冲击,而是那纯粹的信息洪流,正以超越光速的量子纠缠方式,直接作用于我们的传感器,甚至……我们的意识本身。就在片刻之前,第一百三十七章所记载的那场“信息洪流的冲击”,几乎让我们所有人的思维殿堂濒临崩塌。那感觉,仿佛独自一人站立于尼亚加拉大瀑布之下,却妄图用双手承接全部的水流——不是被冲走,就是被湮灭。
我,陈博士,作为此次探索任务的首席科学顾问,此刻正全力配合傅教授稳定着星舰的防护场。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那是意识过载的警报。而傅教授年仅十岁的孙子,傅愽文小朋友,则紧紧抓着他爷爷的衣角,小脸煞白,那双平日里对宇宙充满好奇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迷茫与不适。他还太小,他那如同初生星辰般纯净而脆弱的意识场,几乎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冲击,哪怕只是余波。
“爷爷,好多……好多的图画和声音在我脑子里打架……”愽文小声嘟囔着,带着哭腔,“我好像同时看到了一万颗星星爆炸,又听到了一万种从来没听过的音乐……头好晕……”
傅教授心疼地搂紧孙子,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主屏幕上一片赤红的数据流。“不行,陈博士,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就像试图用一张渔网去打捞整个海洋,不仅徒劳,而且危险。舰载计算机的缓冲区即将饱和,我们的生物大脑更无法处理如此海量且无序的信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必须建立过滤机制!”
一、 洪流中的孤舟:意识与信息的失衡
这“宇宙记忆喷泉”的本质,根据我们初步分析,可能是某种跨越维度的“宇宙弦”在漫长岁月中震颤、积累,最终在某一个时空节点产生的“信息共振”现象。它将散落在宇宙各个角落的文明烙印、历史片段、科技成就、艺术瑰宝乃至哲学思辨,以一种高度压缩的、非线性的编码形式,瞬间释放出来。
这并非温和的馈赠,而是一场狂暴的洗礼。就在刚才的冲击中,我仿佛在一瞬间瞥见了无数文明的剪影:一个完全由硅基生命构成的星球,它们的“城市”是生长于地底深处的巨大晶体森林,其“思维”是缓慢而宏大的地质变迁;另一个存在于气态巨行星大气漩涡中的能量体文明,它们以闪电为语言,以风暴为歌谣;还有一个已经达到极高维度的文明,它们的艺术形式是直接编织时空的曲率,创造出转瞬即逝的微型宇宙奇观……
这些信息碎片并非有序的书籍,可以供我们逐页翻阅。它们更像是亿万场同时在不同频道播放的电影、音乐、演讲和梦境,强行塞入我们的感知系统。我的科学思维试图去解析、归类,但立刻就被更汹涌的碎片淹没。傅教授的经验与智慧让他能勉强守住心神,但也是岌岌可危。而小愽文,他的意识如同一张白纸,更容易被这些强烈的、杂乱的“色彩”所覆盖,甚至扭曲。
“人类的认知结构,是基于筛选和忽略而建立的。”傅教授一边调整着控制参数,一边快速说道,既是在指导我,也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我们的大脑每秒接收约1100万比特的信息,但意识能处理的,只有区区50比特。我们天生就是‘信息过滤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