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者号”沉浸在归航的寂静节奏中,仿佛一头巨大的、沉思的星鲸,在星海深处平稳地滑翔。傅水恒教授在他的哲学思辨中越潜越深,时常对着星图或虚空久久凝望,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无形的逻辑轨迹。陈智林博士则完全沉浸在他的数据海洋和理论模型里,工作间内光幕闪烁,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理性核心,试图用公式和算法编织一张捕捉宇宙真相的罗网。
在这两个由深邃思辨与严谨逻辑构成的强大引力场之间,傅文,这个年幼的男孩,曾像一颗微小而不起眼的卫星,安静地环绕运行。他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听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映照着爷爷的激昂与陈叔叔的专注,也映照着舷窗外那无穷变幻的宇宙奇景。他很少提问,大人们谈论的“量子纠缠”、“时空拓扑”、“暗能量张力”对他而言,是比星空本身更难以理解的词汇。
然而,变化发生在一次常规穿越某个“引力透镜”效应异常强烈的双星系统之后。强烈的时空扭曲带来的感官冲击,即使是经过适应性训练的成年人也感到短暂的眩晕和不适。傅水恒和陈智林依靠经验和理性迅速平复了自身,但他们注意到,傅文在那一刻之后,变得异常沉默。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弄他的小宇航模型,也没有去舰船数据库调阅卡通影片。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观景窗旁,抱着他的膝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目光定定地投向那片刚刚穿越的、光线依旧扭曲的空域,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不再是孩童式的纯然好奇,里面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以及一种试图理解、试图表达的迫切。
第二天,当陈智林从一堆关于“负能量密度起伏”的数据中抬起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向生活区准备补充咖啡因时,他愣住了。
傅文正坐在宽敞的休息室中央,地板被他清理出了一片区域。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平板电脑,也不是电子画板,而是他从地球带来的、厚厚一叠几乎被遗忘的实体速写纸和一大盒色彩斑斓的颜料棒。此刻,他正用一支靛蓝色的颜料棒,用力地、几乎带着一种凶狠的专注,在纸上涂抹。他的小手沾满了颜料,脸上也蹭了几道蓝色的痕迹,但他的眼神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找到了出口的、近乎燃烧的光芒。
“小文?”陈智林轻声唤道,生怕惊扰了这孩子身上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傅文没有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的全部精神都倾注在笔下的那片蓝色之中。陈智林走近,低头看去。
那并非一幅具象的画。没有星星,没有飞船,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物体。纸上是一片汹涌的、漩涡状的深蓝,蓝色之中夹杂着破碎的紫色和不安的黑色线条,笔触粗犷、混乱,充满了力量感。乍一看,像是孩童的随意涂鸦。但陈智林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心悸。那漩涡的中心,有一种强烈的吸力,那破碎的色块,仿佛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的时空结构。
“这是……我们昨天穿过的地方?”陈智林试探着问。
傅文终于停下手,抬起头,眼睛里的光芒尚未褪去。他用力点了点头,指着画中漩涡最深处一道几乎被掩盖的、细弱的金色线条,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确定的语气:“船。我们在里面。光被拉长了,声音……声音是皱的。”
“声音是皱的”。陈智林心中一震。他们穿越强引力区时,确实监测到电磁波和引力波都被极端拉伸和扭曲,那种感官上的错乱感,用“皱”来形容,竟如此贴切而传神!他和傅教授会用“红移极端化”、“时空度规张量剧烈变化”来描述,而傅文,用一个字,就抓住了本质的体验。
就在这时,傅水恒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他站在陈智林身边,凝视着孙子笔下的那片混沌而有力的蓝色漩涡,久久不语。他的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一种深沉的、近乎震撼的了然。
“智林,”傅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我们或许一直在用错误的方式看待小文的沉默。”
他走到傅文身边,蹲下身,没有去评价画得好坏,而是指着画中一道扭曲的、仿佛在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