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了那个在泥泞与血腥中挣扎的、遥远的过去的气息。她会嗤笑一声，转身离开，将那微不足道的情绪波动碾碎在脚下。对她而言，强大、征服、与德克萨斯一同走向永恒，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文化？不过是强大之后的自然点缀，是弱者对强者的模仿与归附。
德克萨斯则看得更深，也更远。她理解文化认同对于维系一个庞大帝国的重要性。她默许，甚至推动了“永恒双子女皇”神话的构建，因为她清楚，一个超越凡俗的、象征性的偶像，比任何严刑峻法都更能凝聚人心。她利用“灰潮”网络和全球信息体系，精心编织着一个关于进步、安全与永恒荣耀的梦境，让每一个帝国公民，从出生到死亡，都沉浸其中。她将文化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灰潮”，一种无形却无所不在的、塑造灵魂的纳米机器。
于是，在武力、经济、科技、文化的四重奏鸣下，泰拉大陆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体化的“帝国纪元”。旧日的国界仅存在于历史档案之中，城市按照统一的规划进行着翻新或重建，高耸入云的建筑、穿梭不息的磁悬浮交通工具、无处不在的全息广告和信息屏，构成了几乎所有大城市的标准景观。天空中，不时有“苍穹王座”系列的舰影，或大型运输机编队掠过，提醒着人们帝国无远弗届的掌控力。
狼吻堡的最高露台，依旧悬浮于喧嚣之上。只是脚下的“神陨之城”，规模又扩大了数倍，其光芒更加璀璨，秩序更加刻入骨髓。夜风中混合的，是更高纯度的能源气息，以及一种被精心培育的、属于“永恒盛世”的、略带麻木的繁荣味道。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依旧时常站在这里，如同两尊永恒的神只雕像，俯瞰着她们的造物。
“现在，连梦里都是这玩意儿的声音了。”拉普兰德听着远方聚变反应堆低沉的嗡鸣，以及近处磁悬浮轨道划破空气的尖啸，略带调侃地说道。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德克萨斯那仿佛亘古不变的侧脸。
德克萨斯没有回头，灰色的眼眸倒映着脚下这片庞大到极致的文明造物，那是由她们的力量、意志和科技共同塑造的、活着的、不断自我复制的巨大机体。
“习惯，是融入的一种形式。”她平静地回应，声音几乎要被夜风带走，却又清晰地传入拉普兰德的耳中。“他们习惯了新的光，新的声音，新的神。旧的，自然就被遗忘了。”
拉普兰德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犬齿：“听起来可真冷酷。不过……老子喜欢。”她顿了顿，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那么，下一步呢？德克萨斯。泰拉已经装不下我们的‘大家伙’了。你这颗永远计算着下一步的脑袋里，又在规划着把我们的獠牙，伸向何方？”
德克萨斯终于微微侧首，看向拉普兰德。她的眼中，不再是倒映的城市灯火，而是仿佛穿透了大气层，直接凝视着那片幽暗深邃、繁星闪烁的宇宙虚空。
“泰拉，”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陈述，“只是一个起点。”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拉普兰德脸上，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系的漩涡在缓缓转动。
“我们的‘长夜’，或许，该笼罩更遥远的地方了。”
露台上的风，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带来了星辰际空间那绝对零度的寒意。双狼的阴影，在脚下这片被彻底统一的土地上无限延伸后，终于开始将触角，探向那无垠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深空。永恒的征途，从未停歇，只是换了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