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火种”的第一站,是京城。
国家计算机学会的年度论坛,在这里举办。
张汉玉是以“盘古系统总设计师”的身份受邀的。这个头衔,在如今的国内计算机界,分量极重。
会场里,人头攒动,充斥着一股学术报告特有的,混杂着陈旧纸张与沉闷空气的味道。
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正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着关于大型机性能优化的论文。PPT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普通人完全看不懂的图表。
“……通过对二级缓存算法的改进,我们的‘东方红’大型机,在处理浮点运算密集型任务时,性能提升了百分之三点五。”
台下响起一片礼貌而稀疏的掌声。
张汉玉坐在后排的角落,面无表情。
他不是来听这个的。
提问环节,他站了起来。整个会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张总,是金杉的张总。”
“他要提问了。”
张汉玉没有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他拿起话筒。
“教授您好。我想请问,我们是否过度关注了单机计算能力的提升?”
他的问题,让台上的院士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我们在追求百分之三的性能提升时,有没有想过,把这些研发资源,投入到建设计算机网络,构建一个分布式的计算环境里?”
张汉玉继续说。
“让一万台性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机器连接起来,去完成一台超级计算机的任务。这会不会是另一条路?”
会场里一片寂静。
院士扶了扶眼镜,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快。
“这位……张总,你的想法很有启发性。但是,网络技术,目前还非常不成熟,带宽的限制是瓶颈中的瓶颈。我们做研究,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
一句“好高骛远”,说得不轻不重。
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张汉玉的神经。
他坐了下去,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两天,他像一个幽灵,穿梭在各个分会场。他听着那些关于数据库优化,关于编译原理,关于图形算法的报告。
每个人都在谈论如何把现有的东西做得更精深,更复杂。
没有人抬头看看,地平线之外,正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巨大的失望,笼罩着他。
他以为自己带回了火,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可以点燃的干柴。
论坛的最后一天下午,他提前离场,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会场旁边的一所顶尖学府。他需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下。
他走进了学校的图书馆,在论文陈列区,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本最新的计算机系应届生毕业论文集。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
《关于高级语言编译器的词法分析优化》
《一种新型数据库索引算法的探讨》
……
都是些四平八稳的题目。
直到,一个标题跳进了他的视野。
《论资源受限环境下的低功耗嵌入式系统设计》
嵌入式系统。
这个词,让他停下了翻动的手指。
他仔细地读了下去。
论文的作者,没有谈论如何提升性能,通篇都在讲,如何“妥协”。
如何在一个计算能力极弱,内存极小,甚至没有稳定电源的环境下,构建一个可靠的,能完成特定任务的系统。
“……设计的核心,不是追求更强,而是定义边界。明确什么是不需要的,然后毫不留情地砍掉它。”
“……当性能不再是第一目标时,功耗、稳定性和成本,将成为新的坐标系。”
“……一个功能单一、极度精简的固化系统,在某些特定领域,将比臃肿的通用操作系统,具备更强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