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林悦正跪坐在藏书阁的雕花木案前，指尖抚过案上那卷《齐民要术》泛黄的竹简。墨香混着沉香在梁柱间流转，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便见蒙毅将军的贴身侍卫捧着木匣疾步而来。
"林姑娘，将军命末将送来此物。"侍卫将木匣置于案上，掀开盖子的瞬间，林悦的瞳孔猛地收缩——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百枚青石活字，每枚不过拇指大小，刻着《诗经》里的篇章。
"这是..."她拈起一枚活字，指尖触到石面细密的刻痕。
"将军说，昨夜见姑娘在沙盘上摆弄泥块，似是在试验什么新法。"侍卫压低声音，"这些活字是按姑娘之前描述的尺寸雕琢，将军还命人在咸阳城寻了十名石匠待命。"
林悦的指尖微微发颤。三日前她不过随口向蒙毅提及活字印刷的构想，竟被如此郑重对待。窗外忽有雀鸣，她将活字放回木匣，目光落在案头那卷未抄完的《吕氏春秋》上——若用活字排版，这本三万字的典籍，三日便可成书。
"替我谢过将军。"她将木匣收入袖中，转身时却见赵高立于廊下，玄色官服在晨光中泛着冷意。
"林姑娘好手段。"赵高轻摇鎏金错银的麈尾，目光扫过她袖中的木匣，"连蒙将军都肯为你奔走，倒是让咱家好奇，这木匣里装的是何等仙术？"
林悦心头一紧。自那日她在章台宫用星图驳倒方士后，赵高便如附骨之疽般盯着她。此刻藏书阁外已有宫人探头探脑，她知这场风波终是来了。
"不过是些顽石罢了。"她将木匣往案下推了推，却见赵高突然扬声："来人！搜查藏书阁！"
三名宦官如狼似虎地扑来，林悦正要后退，忽见蒙毅带着数名侍卫闯入阁中。两拨人马在案前对峙，剑拔弩张间，赵高冷笑："蒙将军好大的威风，连陛下亲赐的藏书阁都敢擅闯？"
"赵公公更威风。"蒙毅按着剑柄，目光如刃，"带着宦官搜查陛下特许林姑娘使用的藏书阁，莫不是要效仿吕不韦？"
赵高脸色骤变。吕不韦擅入兰池宫的旧事是秦宫禁忌，蒙毅此言如刀，直刺他心口。林悦趁机将木匣塞给蒙毅，低声道："带去将军府，快！"
蒙毅会意，转身便走。赵高正要阻拦，忽闻阁外传来玉磬声——是始皇的銮驾到了。
章台宫的蟠龙金柱上，九旒冕的玉串垂在始皇眼前，晃得人目眩。林悦跪在丹墀下，能清晰看见始皇龙袍上用金线绣的十二章纹——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针都浸着六国血色。
"你说这活字印刷，一日可成书百卷？"始皇的声音如金石相击。
林悦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着威压的眼："若用青石活字，配以松烟墨与桑皮纸，三日可成《吕氏春秋》全本。若用陶土活字..."她顿了顿，"一日便可。"
朝堂上响起抽气声。李斯握着笏板的手微微发抖——他主持编纂《吕氏春秋》用了三年，如今这女子竟说三日可成？
"荒谬！"赵高突然出列，"陛下，此女前日以妖星惑主，今日又搬出什么活字妖术，分明是..."
"赵公公。"林悦突然打断他，"可敢与我打个赌？"
赵高愣住。朝堂上数百双眼睛盯着他，连李斯都屏住了呼吸。
"若我能当庭复现活字印刷，公公便要向蒙将军赔罪。"林悦从袖中取出一块橡皮泥——这是她用糯米胶与草木灰调制的现代材料替代品，"若不能，任凭处置。"
始皇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准。"
林悦走到殿中时，腿还在发软。她将橡皮泥拍在玉案上，指尖沾了水开始揉搓。朝臣们交头接耳，有人嘀咕"这泥块能刻字？"，却见她已将泥团擀成薄片，用竹刀刻出"秦"字反文。
"活字印刷有三要。"她举起泥片，"一曰活字，需刻反文以便正印；二曰排版，可随意组合；三曰印刷，需特制墨汁与纸张。"说话间，她已将泥活字按《诗经》篇章排好，取过蒙毅递来的松烟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