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底下的樟木箱里翻出了这块怀表。樟木箱里还放着阿明的学生装,布料已经泛黄,领口处还留着一块墨水渍——是阿明第一次去演讲时蹭上的。陈叔把怀表放在煤油灯底下,灯光昏黄,照得怀表上的缠枝纹像活过来的藤蔓,缠着他的手指尖。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拆开怀表的后盖,齿轮上积了层薄薄的灰,是旧时光的灰。他用绒布一点点擦干净,又滴了几滴钟表油——那是他特意托人从瑞士带来的,说是能让齿轮走得更顺滑。可不管他怎么摆弄,指针就是纹丝不动,像被冻住了似的。
就在他准备放弃,把怀表放回木箱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不是梅雨季该有的暖湿风,是带着凉意的风,吹得煤油灯的火苗“突突”晃了晃。陈叔下意识地抬头看柜台里的钟表,心脏猛地一缩——所有钟表的指针,齐刷刷地停在了三点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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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些刚修好的座钟、挂钟、腕表,指针全都钉在三点十五分的位置,连他手腕上那块每天校准的瑞士怀表,也停在了三点十五分。更诡异的是,他手里那块阿明留下的怀表,突然发出了“滴答”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铺子里回荡,像有人在他耳边敲着小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得他太阳穴发疼。
从那天起,每天午夜三点十五分,铺子里的钟表都会集体停摆,阿明的怀表会准时发出“滴答”声。
陈叔试过把怀表锁在樟木箱里,还压上了阿明的学生装,可到了时间,“滴答”声还是会从箱子里传出来,隔着木板,声音更闷,像有人在里面敲门;他试过把怀表扔到黄浦江里,趁着涨潮的时候,看着怀表沉进浑浊的水里,可第二天清晨,他推开铺门,怀表就放在门槛上,表壳上还沾着江边的水汽,表盘里的指针依旧停在三点十五分;他甚至找过霞飞路上的道士,道士拿着桃木剑在铺子里舞了半天,临走前说“这是执念太深,我管不了”,收了钱就匆匆走了,连桃木剑都落在了铺子里。
日子久了,陈叔也不再害怕。他知道,这是阿明在找他,阿明有话要跟他说。每天午夜,他都会坐在煤油灯前,拿着阿明的怀表,一遍遍地拆,一遍遍地装,手指被镊子戳破了好几次,血滴在怀表的齿轮上,他也不擦,他想让阿明知道,爹在等他,爹在找他的消息。
七月的梅雨季,雨下得格外缠绵。这天晚上,雨又下了起来,雨点砸在铺子里的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小爪子在敲窗户。陈叔坐在柜台前,手里拿着阿明的怀表,刚用绒布擦完表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布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吱呀,吱呀”,跟阿明小时候在铺子里跑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的后背一下子僵了,手里的镊子“当啷”掉在柜台上。这半年来,巡捕房的人总来铺子里查问,说是有人举报他私藏“乱党物品”。那些人穿着黑色制服,腰间别着枪,翻遍了铺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连樟木箱里的学生装都拿出来抖了抖,每次都没找到什么,却总撂下一句“你最好老实点”。陈叔每次都应付过去,可他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阿明的事,他们怕他查出什么。
他缓缓转过身,铺子里的煤油灯晃了晃,火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可墙上不止他一个影子——在他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影子,穿着学生装,梳着整齐的分头,身形瘦高,跟阿明十八岁时一模一样。
陈叔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站起身,声音抖得像被风吹动的表链:“阿明?是你吗?阿明?”
影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了铺门的方向。陈叔顺着影子指的方向看去,铺门外的雨幕里,隐约能看到巡捕房的灯火——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口,在雨里晃着,像一只睁着的血眼,隔着雨雾,还能听到巡捕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刺耳得很。
就在这时,他手里的怀表突然“滴答”声变得急促起来,不再是之前的一下一下,而是“滴答滴答滴答”,像在催着什么。陈叔低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