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伸出手,颤抖着,掀开了那块麻袋片。
麻袋片底下,是一张熟悉的脸——是阿明。阿明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得像树皮,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学生装,只是学生装已经被血染红了,好多地方都破了,露出底下的伤口,伤口上结着黑痂,看着就让人心疼。
“阿明!阿明!”陈叔扑在铁笼子上,用力摇晃着栏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滴在阿明的脸上,“阿明,爹来了!爹来救你了!你醒醒,看看爹啊!”
阿明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神很浑浊,像蒙了一层雾。他看了看陈叔,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他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爹……你来了……”
“我来了,阿明,我来了!”陈叔的手抓着栏杆,指节都捏白了,“爹这就救你出去,爹带了螺丝刀,我们现在就走,回家,回钟表铺,爹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爹,不用了……”阿明摇了摇头,他的头很沉,摇一下都很费力,“我已经不行了……他们把我关在这里,逼我说出其他同学的下落,我没说……他们就用鞭子抽我,用烙铁烫我……我疼,爹,我好疼……”
陈叔听着,心如刀绞。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滴在铁栏杆上,“吧嗒”一声,碎成了水花。他从怀里掏出螺丝刀,用力撬着铁笼子上的锁——锁太锈了,螺丝刀插进去,只能撬动一点点。他急得满头大汗,汗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阿明,你再等等,爹马上就撬开了,马上就好……”陈叔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螺丝刀的铁柄硌得他手心发疼,可他一点也没察觉。
“爹,别撬了……”阿明抓住陈叔的手,他的手很凉,像冰,“听我说……怀表……怀表里有证据……”
陈叔愣住了,他看着阿明,等着他往下说。
“我在仓库里找到了他们杀害同学的照片……还有他们逼供的记录……我把这些东西藏在了怀表里……藏在了齿轮的缝隙里……”阿明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也越来越弱,“爹,你把证据交给报社……交给《申报》的记者……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罪行……让他们还我们一个清白……”
陈叔的手猛地一顿,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这才明白,阿明为什么总在午夜让怀表发出“滴答”声,为什么要让影子指着巡捕房的方向——不是要他来救一个活着的儿子,是要他来替一群死去的学生,讨一个公道。他俯身抱住铁笼里的阿明,阿明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像一块被雨水泡久的木头,可陈叔还是紧紧抱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儿子,能让他再睁开眼,再喊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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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爹知道了,爹都知道了。”陈叔的声音哽咽着,泪水砸在阿明的学生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爹一定把证据交出去,一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你放心,啊?”
阿明的嘴角似乎又向上扬了扬,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陈叔抱着他,在冰冷的铁笼前坐了很久,直到仓库外传来巡捕的脚步声——是换岗的巡捕,嘴里哼着跑调的洋曲子,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叔猛地站起身,把阿明轻轻放回铁笼里,盖好麻袋片,又仔细理了理阿明额前的头发,像是怕儿子着凉。然后他捡起地上的螺丝刀,攥在手里,猫着腰,贴着仓库的墙壁,一步步向后门挪去。
后门的门轴生了锈,陈叔推开门时,尽量放轻动作,可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他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闪身出去,顺着后院的墙根,一路跑到围墙边。这次他爬得很快,膝盖上的伤口被砖缝蹭破,血渗出来,混着雨水,在围墙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翻过围墙,落在外面的杂草丛里,顾不上拍掉身上的草屑,拔腿就往钟表铺的方向跑。
雨还在下,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