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家,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麻木地数着掌心的红痕,等待着下一次死亡的降临,等待着那索命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六道红痕出现时,死的是邻村一个过来走亲戚、当晚没能及时回去的妇人。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吃饭,手里的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看着掌心那六道如同诅咒印记般的红痕,它们像六只血红的眼睛,嘲弄地看着我。
下一个……会是谁?
最终,会轮到我吗?
“今天……轮到谁了?”
那空洞阴冷的声音,又一次在黄昏时分,从我家那根黑黢黢的房梁上飘了下来。
我蜷缩在堂屋的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没用,一点用都没有。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传来的,它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响在我的骨髓里。
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给死寂的村子添了几分阴森。快到晌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和喧哗。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冰冷预感再次攫紧了我的心脏。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掌心上,原本六道清晰的红痕旁边,第七道暗红色的印记,如同一条刚刚苏醒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浮现了出来。它的颜色比前六道都要深,红得发黑,带着一种不祥的黏腻感。
又死了一个。
是谁?
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好奇驱使着我,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走出家门,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村中央那口废弃了有些年头的古井旁边,已经围了一些人。哭声是从井里传来的?不,是围在井边的人在哭。死的是住在井边不远处的孙寡妇,她唯一的儿子,那个才八岁、虎头虎脑的小名叫石头的小子。
据最早发现的人说,孙寡妇早上醒来就没看见儿子,屋里屋外找遍了都没有,最后在古井旁边发现了孩子一只掉落的鞋子。井口原本盖着的石板不知被谁挪开了一道缝隙。人们费了好大劲,才用长竹竿和钩子,从幽深的井水里把石头小小的、湿透了的身体捞了上来。早就没气了。
孙寡妇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昏死过去,被旁边的人掐着人中救醒,醒来又继续哭,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调子。周围的人无不落泪,脸上除了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石头那小小的、被井水泡得发白的尸体,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青紫色的嘴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还那么小……陈冬青,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难以言喻的恐惧淹没了我。是我,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那晚愚蠢的举动,石头不会死,王老憨不会死,那些人都不会死!我就是个灾星!是我把陈冬青这个恶魔招了回来!
强烈的负罪感和濒临崩溃的神经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脚下一个趔趄,我退到了古井的井边沿。
井口那股常年不见天日而产生的、阴寒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井壁上青苔和水锈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
鬼使神差地,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绝望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想要看清真相的疯狂。我扶着冰冷的、湿滑的井沿,猛地向前探出了身子,低头朝着那幽深的井口里望去。
井水幽暗,像一块深色的墨玉,映不出天空灰蒙蒙的颜色。水面因为刚刚的打捞,还荡漾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然后,在那晃动的、模糊的水面倒影里,我看到了。
看到了我自己的脸,一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
但不止是我。
在我的肩膀上,确切地说,是紧贴着我的后背,骑着一个“人”。
他浑身湿漉漉的,黑色的头发紧贴在惨白的头皮和额头上,不断地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身上穿着下葬时那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