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得堪比鹰隼的眼睛将整个画室环视一遍;紧接着,他那冷冽至极的目光就像是被磁石吸引一样,牢牢地锁定在了角落里那块被我扯落在地的绒布之上,还有……那个完全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以依靠、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强烈灯光之下的、身着我的衣物的诡异木偶身上!
他的步伐戛然而止。
由于中间横亘着一道紧闭的房门和狭窄的门缝,所以此时此刻站在门外的我根本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神情,但不知为何,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仿佛突然陷入到了一种短暂的呆滞状态之中。
不过这种停滞仅仅持续了片刻功夫而已,随后他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或是怒不可遏,恰恰相反……他竟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这声叹息听起来十分奇特,里面好像混杂着无数种错综复杂且难以用言语准确描述出来的情感:或许是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极度疲倦感吧;又也许是对当前局面深深的无可奈何之情;亦或是......类似于听天由命般的那种木然与淡漠?
他慢慢地挪动脚步,朝着那个木偶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有些生硬迟缓,然而他的动作却是出奇地温柔细腻。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那双手苍白得几乎接近透明状态,上面还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木质纹理。他用这样一双奇特的手,轻柔无比地抚摸着木偶的面颊,仿佛眼前这个小小的木偶就是世间最为珍贵稀有的宝物似的。
他就这样默默地伫立在木偶面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没有尽头。终于,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转身离去。紧接着,他便如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起画架上那些摆放凌乱的画作,并将散落在四周的各种工具逐一归位收好。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从容不迫、悠然自得,好像完全忘记了角落里还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可怕木偶存在;又好似我刚刚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以及拼命逃跑的场景纯属子虚乌有。
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氛围,远比任何怒不可遏的怒吼声要来得更为惊悚骇人。毕竟,在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前,那种死一般的沉寂通常会给人带来极度沉重而压抑的感觉,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急不慢地收拾着东西,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熟练而又自然,但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却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微微抬起头来,眼神看似随意地向四周扫视过去。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储藏室那边,并稍稍停顿了一下。
刹那间,我的心跳陡然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一般!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到极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他的目光犹如两道利箭般直直地射向储藏室的大门,让人无法躲避。
那短短三秒钟的凝视,对我来说简直比漫长的一个世纪还要难熬!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青蛙,正被一条凶狠狡诈的毒蛇死死盯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就连身体里流淌的鲜血都快要凝结成冰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便若无其事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头的事情上面去了。紧接着,他拿起最后几支画笔,小心翼翼地放入一旁的笔洗当中,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洗完之后,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块洁白无瑕的棉布,轻柔地擦拭起那把始终伴随在他身边的、寒光四射的裁纸刀。刀刃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之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了画室的灯。
黑暗重新降临。
“嗒……嗒……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朝着门口而去。
“砰。”
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锁舌的“咔哒”声。
他……他把画室门从外面锁上了!
我被锁在了这里面!和那个顶着我的脸的恐怖木偶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