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就睁开了眼睛。
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四肢,骨头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一夜的煎熬,身体状态比昨晚更差了几分,但精神却在极度的压力下被淬炼得更加坚韧。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走到门口。晨光下的红草镇,比昨夜更清晰地展露出它的疮痍与死寂。
被烧毁的房屋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冒着缕缕绝望的青烟。未被焚毁的屋子也大多门户洞开,像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黑洞洞地敞着。
泥泞的街道上,散落着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家什碎片、破碎的瓦罐、染着污黑血迹的破布……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腐朽气息。
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犬吠,甚至听不到多少人声。
只有……
一阵极其压抑、如同呜咽般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从隔壁的破院子里传来。声音很苍老,带着一种被生活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林自强心头一沉,循着声音望去。
隔壁的院墙也塌了大半。透过豁口,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正用枯枝般的手,徒劳地扒拉着倒塌的土灶废墟,试图从里面翻找出一点未被抢走的、可能烧焦的粮食碎屑。
她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黑灰和泪痕混合的污迹,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再远一点,另一处塌了半边的土屋里,传来孩童虚弱而持续的啼哭声,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的妇人,抱着孩子,呆呆地坐在门槛上,望着满目疮痍的村落,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更远处,似乎还有压抑的呻吟声,不知是谁受了伤,或是病痛缠身。
林自强默默地看着。这些都是红草镇仅存的活人了。大多是老弱妇孺,是昨夜未能逃脱、或者无处可逃的可怜人。
他们大多姓林,与林自强是同族。按照前身零碎的记忆,林氏一族在这铜鼎山脚聚居已有数代,虽然贫苦,但同宗同源,守望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