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落下,陈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躬身,将长长的祭文投入熊熊燃烧的铜鼎之中。素帛遇火,瞬间化作飞腾的火焰和翻卷的青烟,带着无数未尽的哀思与誓言,升向茫茫天际。
“拜——!”司礼官苍凉的声音响起。
林自强率先躬身,深深一揖到底。他身后,林大山、所有将领、长老、吏员、士卒、民众……数万人如同风吹麦浪,齐刷刷地俯身下拜!那一刻,天地肃穆,只有寒风呜咽。
礼毕。
没有冗长的仪式,没有虚伪的客套。祭奠的核心,是活着的人,记住死去的人为何而死。
堡内各处,属于各个家族的、小范围的祭祖和家族聚餐陆续开始。祠堂里,祖坟前,新设的灵位旁,香烛缭绕,纸钱翻飞。悲声与劝慰声交织,讲述着逝者生前的点滴,也传递着生者相互扶持的暖意。简单的饭菜,粗糙的浊酒,却饱含着最深沉的情感和对未来的期许。这是劫难之后,血脉相连的人们,在用最朴素的方式,告慰先祖,凝聚人心,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然而,属于统帅的职责,远未结束。
红草堡外的简易马场,两匹神骏的战马已备好鞍鞯,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吐着白气。
林自强换下了祭奠的麻衣,依旧是一身深青布袍,只是臂上的白麻布条未曾取下。林大山也换回了便于行动的劲装。父子二人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大帅!大山统领!忠烈祠那边已安排妥当!”赵铁柱带着一小队精锐亲卫,同样臂缠白麻,肃立在马前。
“走!”林自强没有多余的话,一提缰绳,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出堡门。林大山紧随其后,赵铁柱等人催动战马,卷起一阵烟尘,紧紧跟上。
目标——海城县、陆川县忠烈祠!
红草堡的血战,是整个海陆川的劫难。无数来自海城、陆川的子弟兵,将热血永远洒在了那片焦土上。他们的英魂,亦当魂归故里,受家乡父老的香火供奉。
两匹快马,一队亲兵,如同黑色的闪电,在初春料峭的原野上疾驰。马蹄踏过刚刚返青的草地,踏过尚未完全解冻的溪流,踏过那些曾经被炼兽宗铁蹄蹂躏、如今正在艰难恢复生机的土地。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北地特有的寒意,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林自强沉默地策马奔驰,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沿途的岗哨、烽燧、新开垦的田地。体内钢骨圆满的雄浑力量支撑着他,让他感觉不到长途奔波的疲惫。然而,心头的沉重,却比任何肉体上的劳顿都更加清晰。清明祭奠的悲怆,红草堡新坟的肃杀,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胸腔。
林大山则如同沉默的山岳,紧随在兄长身后。他感受着体内钢骨小成带来的澎湃力量,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战鼓擂响。但此刻,这力量带来的不是亢奋,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愤怒和责任。那些倒下的同乡兄弟的面孔,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海城县忠烈祠,坐落在城西一座苍翠的山岗上,俯瞰着这座饱经战火、正在艰难复苏的县城。
当林自强一行风尘仆仆抵达时,忠烈祠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得知镇南将军亲临祭奠,海城县令带着大小官吏、城中宿老、以及无数自发前来的百姓,早已肃立在祠前巨大的广场上。人人臂缠白麻,神情悲戚而肃穆。
高大的忠烈祠牌坊下,林自强勒住战马。他翻身下马,动作沉稳有力。没有理会县令等人惶恐的上前见礼,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祠内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灵位!每一个灵位背后,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海城子弟!
肃穆的祭奠仪式再次上演。这一次,没有陈长老的祭文,只有海城县令带着哭腔宣读着阵亡子弟的名字。每一个名字念出,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悲声。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子哭夫,稚子唤父……人间至痛,莫过于此。
林自强亲自点燃了巨大的香烛,将三碗烈酒,缓缓洒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酒液渗入石缝,如同渗入这片浸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