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是守给活人看的,还是守给死人看的?
退朝时已近正午,陆子瞻追上来时,官靴在青石板上磕出急促的响。
他攥着《礼典》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你......真能做出他们尝过的味道?
苏晏清停步,看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你父亲临终前,最想吃一口你母亲炖的梨羹。她轻声道,梨要选京西的鸭梨,炖的时候得在灶边守着,水沸了要加三次冷水,最后撒点陈皮丝——你母亲手笨,总把梨皮削得坑坑洼洼,所以梨羹里总漂着点碎皮。
陆子瞻如遭雷击,《礼典》砸在地上。
他后退两步,后腰撞在汉白玉栏杆上,你......你怎么知道?
味觉记得的,不只是食材。苏晏清弯腰捡起书册,递到他面前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书脊上二字,你守的礼,若连你父亲最后想吃的那口梨羹都容不下,那这礼,早就死了。
陆子瞻接过书册的手在抖,指节白得像雪。
他望着苏晏清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忽然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二十年前的春夜忽然涌进眼眶:母亲围着蓝布围裙在灶前转,父亲靠在躺椅上咳嗽,却硬要撑着坐起来尝第一口梨羹,碎梨皮粘在胡子上,母亲笑着骂他老小孩......
深夜的偏殿烛火跳了跳,萧决掀开门帘时带进来一阵冷风,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
他将一卷账册拍在案上,冰蟾粉是礼部特供,入库当日就被调换。他直接点着账册上的朱批,经手人写的是陆子瞻,但这墨迹......他顿了顿,和裴大人上个月批的《郊祀仪注》是同支笔。
苏晏清拨了拨炭盆里的火,火星子炸响。
她忽然闭眼,舌尖泛起一丝极淡的梨香,带着微酸和焦边,像有人在雨里守了半宿灶火。我刚才......尝到了陆子瞻母亲的味道。她睁开眼,目光灼灼,不是回忆,是他心里的滋味。
这能力......她握紧铜勺,它在学着,共感人心。
萧决凝视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角,指腹擦过她耳后时,触到一片薄汗——那是专注时才会有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