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饥民十万,围城夺粮,您纵有千军也难挡。苏晏清此举,虽违令,却是唯一活路。”
周怀瑾立于窗前,久久不语。
他翻开案上那本“活命账本”,目光落在那幅孩童画的灶台图上。
稚嫩笔触旁,仍写着那句:“苏使君的锅,煮的是命。”
他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喝下的那碗焦粥——寡淡、粗糙,却让他多年未曾进食的胃,竟有了暖意。
良久,他提笔改令:“准南乡开仓两日,米由转运司出。但——不许提苏氏之名。”
圣旨难违,人心难禁。
苏晏清接到命令,面无表情,只轻轻点头。
转身即召小春子,低声吩咐几句。
小春子领命而去。
三日后,南乡某村废墟中,一块粗石被立起。
有人连夜将其打磨平整,刻上“活命账本”六字,下书范式条例,末尾落款四字:“百姓共立”。
风未停,火未熄。
而在北城,清晨的巷口,几个妇人围在一口旧锅前,学着沈婆子的手法,熬起了焦粥。
那香气,随着晨风,缓缓向南飘去。
南乡灶火初燃,焦香如信,随风北返。
北城的清晨不再冷寂。
巷口那口旧锅日日早起冒烟,沈婆子带着几个妇人轮班守灶,手法日渐娴熟。
焦糠炒得微褐,豆渣碾得细碎,野菜根焯去涩味,盐粒匀撒如雪。
一碗碗焦粥递到街坊手中,不收钱,也不道谢——只一句:“吃了这口热的,心里就有劲。”
可这劲,不止留在肚里。
第三日清晨,一辆板车吱呀驶至城门,车上堆着麻袋,是自家剩下的糙米与晒干的焦糠。
赶车汉子抹了把汗:“我兄弟在南乡,听说那儿立了灶,人能活。这点粮,带去。”
又一辆车来,装着铁锅、陶罐、柴刀。
再一辆,竟载着半塌的土灶模型,是城西老窑匠连夜赶制的,“照着义粥棚的样子搭的,南乡缺灶,带去!”
车队越聚越多,起初三三两两,后来竟排成长龙。
妇人们自发组织,清点物资、编队分路、标注去向。
沈婆子拄着拐杖站在城门口,身后三十多名妇孺列成两行,抬出一张长案,上置大锅小瓮——那是她亲手命名的“传灶台”。
每辆车出城,必停于此。
一碗焦粥递上,热气腾腾。
一包油纸裹好的灶灰交到车夫手中,封口用红绳系紧,像某种庄重的信物。
沈婆子声音沙哑却坚定:“带去南乡,说苏使君的火,不熄。灶灰落土,火种不灭。谁接了这火,谁就是活命的人,也是传火的人。”
车夫们原本只当是接个差事,此刻却低头捧碗,一饮而尽,有人甚至跪地叩首,将空碗揣进怀里。
城楼之上,周怀瑾负手而立,面色铁青。
他昨夜已下令严禁私放流民、严禁私自运粮,违者以“动摇赈局”论处。
可眼下,一道道车马长龙正从侧门、小径、甚至翻越矮墙而出,守卒面面相觑,竟无人敢拦——他们当中,太多人的亲族在南乡等这一口粮。
他望向远处,火把已在暮色中点亮,蜿蜒如龙,向南而去。
那不是军队,却比军队更令人心颤;那不是诏令,却比诏令更具号令。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守的这座城,正在被一种无形之物悄然包围——不是刀兵,不是疫病,而是一种他无法定义、却分明感受到的“势”。
这势,生于一口锅,燃于一撮灰,传于一碗粥。
而始作俑者,那个素衣竹簪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北城最北的高坡上,望着南乡方向。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第一缕难来的焦香。
她未动,也未语,只是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