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他僵立原地,手指缓缓抚过米粒——这是警告。
他们知道他动了手脚。
当夜,他又一次潜至炊火阁后巷,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嘶哑:“苏使君……他们要灭口……我妻儿在城外庄子,求您救她们!若我出事,她们必遭不测!”
苏晏清正在灯下核对新一批粮砖编号,闻言抬眼,眸中无惊无惧,唯有决断。
“阿根!”她扬声。
一名短打汉子应声而入。
“带六人,骑快马,直奔城外李家庄,接梁家妇孺,不得惊动旁人。”她顿了顿,“陈校尉亲兵中,挑两个老成的,换商队衣裳,护送她们去‘食疫司’庇护所。就说——是送疫区药材。”
阿根领命而去,脚步迅疾如风。
苏晏清站在窗前,望着夜色沉沉,良久未语。
但她更知道,这一局,她已布下眼线、埋下伏笔、留了后手。
账本不在她手,却处处是她的棋。
三日后,朝会未开,都察院前堂已聚满官员。
周怀瑾立于阶上,冠带严整,目光如刀,直指缓步而来的苏晏清。
“苏使君,”他声音朗朗,响彻公堂,“听闻你私藏仓吏账本,意图构陷朝廷命官?”
满堂寂静,众人屏息。
苏晏清停下脚步,抬眸望他,神情平静如水。
她未答,只从袖中取出一册薄本,封面墨字端正——《粮砖溯源录》。
三日后,都察院前堂,晨光斜照,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百官列立两侧,屏息凝神,目光如针,刺向中央那抹素色身影。
苏晏清立于阶下,衣袂未动,神色如常。
她不疾不徐地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封皮素净,唯有墨笔题字端正——《粮砖溯源录》。
纸页轻响,仿佛一道无形的令旗展开。
“下官不敢私藏账本,更无构陷之心。”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寂静,“但‘晏清砖’非寻常军粮,它是一纸契约,一份誓言。每一块砖,皆经碾、蒸、压、封、运五环工序,每一环皆有匠人署名、编号烙印、出仓时日可查。”她将册子轻轻翻开,展示内页密密麻麻的记录与对应竹签拓样,“若有人以霉粮充良,只需拆砖验签,源头立现。”
她抬眸,目光直迎周怀瑾:“大人若不信,此刻便可命人取任意一批‘晏清砖’当场拆验。下官愿立于阶前,等一个清白。”
空气仿佛凝滞。堂外风过檐铃,一声轻响,惊得数人微颤。
就在这死寂之中,陈校尉越众而出,甲胄铿然作响。
他单膝跪地,手按刀柄,声如洪钟:“末将陈远,亲验三批‘晏清砖’,皆无霉变、无掺杂!此物乃将士活命之资,若因它害一人饥寒、损一卒性命,末将愿自刎谢罪!”
此言一出,满堂震动。
周怀瑾脸色铁青,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他原以为,只需以“私藏账本”四字便可压人于尘埃,逼其退让。
可苏晏清不争口舌之利,却以制度立信,以实证破虚,将一场构陷反演为公信之辩。
更可怕的是,她早已将风险转嫁——账本不在她手,而“晏清砖”本身,就成了无法销毁的铁证。
他死死盯着她。
那张温婉面容下,是深不见底的筹谋。
她不是在求生,她是在布阵。
“哼。”良久,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此事暂且搁议,待本官详查!”
袍角翻飞,步履沉重离去。
当夜,梁仓正蜷坐灯下,手中紧攥一封密信,指尖颤抖,泪如雨落。
信中寥寥数字:“妻儿已安,藏于食疫司药庐,无人知其踪。”落款无名,唯有一枚小小印痕——半片竹签形状。
他伏案痛哭,又忽然仰头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