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走出,右手垂下,血顺指尖滴落,在石阶上拖出断续红线。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却仍抬手扶了扶歪斜的发簪,动作从容得近乎倔强。
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是御医特制的“雪肌凝露”,专治灼伤顽疾。
他蹲下身,不由分说托起她的手,一层层揭开焦黑纱布,动作极轻,仿佛怕惊碎一片薄冰。
“你烧的不是手,”他低声说,声音罕见地柔和,“是百年冤狱。”
苏晏清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望着他。
火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竟破天荒透出一丝暖意。
她忽然觉得喉间微动,舌尖掠过一丝极淡的甘甜——像是春泉初涌,又像幼时祖父喂她的那一口糖渍梅子。
是错觉吗?
还是……火,终于开始还她味道?
她尚未细想,身后地宫深处,传来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
刑镬使蜷缩在角落,披着粗麻毯,双眼空洞。
老汤婆——那位曾被迫调配“千悔汁”的盲眼妇人——端着一碗尚温的“归真汤”走近。
她看不见,却精准地将碗递到他手中。
“喝吧,”她说,“你也饿了很久了。”
他颤抖着捧起碗,初尝无味,只觉清水寡淡。
可随着热流滑入腹中,某种尘封多年的记忆骤然翻涌——童年灶台边,母亲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第一次执刀习艺时,师父笑着说“火候到了,人心也就到了”……
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我……我也想回家。”他喃喃道,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认出了归途。
火,第一次,烧出了悔。
翌日清晨,京城各坊悄然流传一则异闻:悔膳坊地宫昨夜火光不熄,有人见青烟化人形,绕梁三匝而去。
更有赎罪者言,饮汤之后,多年噩梦竟消,耳边响起亲人呼唤。
而在太庙外的空旷石台上,一座尘封百年的金镬正被缓缓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