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下令:“封锁消息七日。放出风去,就说朝廷要彻查‘淡疫’,由参政苏大人主理。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自己跳出来。”
三日后,百国试盐局的结果被封入玉匣,直送御前。
皇帝震怒,欲即刻拿人。
唯有苏晏清,在众人退去后独自留在偏院,望着那口仍余温未散的金锅,久久不语。
她唤来金镬侍,低声道:“取《古灶图》来。”
老宦官迟疑:“那是太庙禁藏,非宰相不得观。”
她转身,目光如刃:“等我成了宰相,或许就晚了。”
金镬侍看着她眼中那簇不灭的火,终于点头离去。
片刻后,一幅泛黄帛图铺展于案——《大靖九州灶脉总图》,绘有历代官盐产地、转运枢纽、贡道火驿。
苏晏清将其平摊于桌,又取出《心味录》中一页残篇,《海脉记》。
笔尖轻点,她开始对照。
忽然,她停住。
官盐断供之前,沿海三口——望浦、盐州、海陵——每夜都有船只悄然离港,航向不明,却无一艘登记入簿。
更奇怪的是,这些船出港时轻载,归来时却满舱湿痕,似曾深潜重载。
她指尖缓缓划过地图上的某一点,那里标注着一行小字:“旧渡口,已废。”
烛火忽闪,映得她眸光幽深。
风从窗外吹入,掀动帛图一角,仿佛有无形之手,正悄然揭开一张横跨山海的巨网。
苏晏清指尖抚过《大靖九州灶脉总图》上那三处沿海渡口,目光沉如寒潭。
夜风穿窗,吹得帛图边缘微微卷起,仿佛天地也在低语警示。
她将《海脉记》残篇并置于旁,字迹斑驳,却隐约勾勒出一条自东海深处蜿蜒而入的“潜流线”——古籍有载:“海气藏盐,非火不显;暗潮送味,唯心者知。”
她眸光一凝。
官盐断供之前,望浦、盐州、海陵三地每夜皆有轻舟离港,航向不明,无册可查。
归来时船身湿重,舱底留有深水浸痕,却不载货登记。
若非运盐,何须避税卡?
若为走私,又怎敢如此频繁大胆?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不是在偷运盐,而是在换盐。
“盐铁帮不毁盐,只换盐。”她低声自语,声音如刃划破寂静,“用‘失味砂’混入官盐渠道,让百姓吃起来没味道、身体虚弱、精神疲惫,以为是天灾;与此同时,将真正的纯盐悄悄运出,在私市高价售卖。百姓分不清盐的贵贱,官府也难以辨别真伪——这才是最狠的釜底抽薪之计。”
她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写下三策:
一曰开民灶:准许民间自设小灶熬卤,由朝廷派炊火阁匠师指导制盐法度,打破官营垄断,逼黑市无利可图;
二曰放盐引:放宽盐引发放门槛,引入商贾竞争,使正盐价格回落,挤压私盐生存空间;
三曰立“味源碑”:于各州郡城门立碑公示每日官盐来源、转运路径、验味记录,凡掺假者刻名其上,永世示众——以“信味”安民心。
此三策,不止治疫,更动根基。
一旦推行,必将触怒盘踞盐利数十载的权贵巨蠹。
但她已无退路。
烛火摇曳,映照她眉宇间凛然决意。
她起身走向院中那口金锅,命人取来最后一勺“古井海盐”,亲自注水慢煮。
汤色渐清,香气未起——这盐本不该无味,可如今连炉火都似被压抑着,不敢升腾。
她闭目,执勺舀汤,送至唇边。
第一口入喉,如饮刀锋。
经脉残损之处剧痛骤发,像是无数细针自舌根刺入脑髓。
她咬牙忍住,不曾吐出半分。
就在痛极欲昏之际,忽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