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口古老的铜钟——有些早已锈死,有些深埋土中——竟在同一瞬间嗡鸣而起!
钟声滚滚,如潮如雷,裹挟着三百六十八种被奉膳司列为“禁味”的气息:腊八蒜的酸冽、灶糖的黏稠甜腻、蛋花汤的温润鲜香、腌萝卜的脆爽微辛……这些曾属于千家万户的味道,此刻挣脱封印,化作无形洪流,直冲云霄,尽数汇入味冢上空!
梁断契手中铁镐尚未落地,忽然感到掌中铁器一阵奇异的软化,仿佛烈火煅烧后的熟铁,微微弯曲。
他惊骇回头,其余灭灶卫亦纷纷后退,兵器叮当坠地,竟如泥塑般扭曲变形。
他踉跄数步,脸色惨白,抬头望向那株白花,瞳孔骤缩——
就在光影交错之间,他眼角余光竟瞥见一道幻影:一间低矮土屋,灶火微明,一个女人系着粗布围裙,正回头对他微笑……
那一瞬,他忘了呼吸。
钟声未歇,余音如潮水般在群山间回荡。
七十二口铜钟的嗡鸣穿透雨幕,直抵人心深处,仿佛每一记震荡都在叩问着早已被遗忘的滋味与记忆。
灭灶卫们手中的铁器尽皆软化扭曲,如同烈火熔铸后的残骸,纷纷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们面露惊惧,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梁断契踉跄后退,脊背撞上湿冷的岩壁,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混着冷汗渗入衣领。
他死死盯着那株白花——此刻它通体泛着温润光晕,花瓣如琉璃般剔透,每一片都映照出一张平凡却鲜活的面孔。
而就在光影流转之间,他竟看见了自己几乎忘却的画面:低矮土屋,灶火微明,母亲系着粗布围裙,手中托着一盘刚烙好的葱油饼,热气腾腾,香气仿佛穿越岁月扑鼻而来。
那一瞬,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他猛地闭眼,嘶吼出声:“幻象!都是魔音惑心!”语毕拔刀,青锋划破雨帘,直斩花茎。
可刀锋行至距花一寸之处,竟如遇无形壁垒,骤然凝滞,再也难进分毫。
风忽止,雨似也迟疑。
花心之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素衣如雪,眉目清冷,正是苏晏清。
她并未睁眼,唇瓣轻启,声音却清晰得如同落在耳畔:
“您母亲的味道,也被列为‘禁味’了吗?”
这一问,如针穿骨。
梁断契浑身剧震,手臂颤抖,握刀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长刀落地,溅起泥泞,发出沉重的钝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道幻影仍在眼前晃动,母亲的笑容温暖而遥远,可他知道,那碗葱油饼从未被记录于《膳典》,不合规制,早在幼年某次巡查中被奉膳司判为“乱序之食”,连同灶台一同捣毁。
原来……他也曾是被剥夺味道的人。
此时,阿承痛已率十一燃灯者抬来七十二块灶石——皆是从各地废灶中寻回的老石,有的焦黑龟裂,有的刻满炊痕。
他们以血为墨,在石面郑重刻下第一句“新灶律”:
“凡敢为自己煮饭者,皆为为师。”
字成之际,天地悄然一静。
陈守冢将苏晏清的手掌轻轻覆于石环中央。
指尖触及冰冷石面的刹那,白花根须如灵蛇般蜿蜒而出,缠绕上她的腕脉,继而深入心窍。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石环升起,顺着地脉奔涌而去。
七十二城,无论南北东西,凡有灶台之家,锅底无端发热,炉火自旺。
百姓惊疑四顾,只见铁锅微微发烫,仿佛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重新点燃了久违的烟火。
而在那片灰原深处,苏晏清终于睁开双眼。
她仍无味觉,舌尖空荡,五感寂然。
但她“尝”到了——七十二颗心同时跳动的温度,像春溪汇流,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