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风卷着硝烟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禹王山阵地上打着旋。连续多日的高强度战斗和巨大的伤亡,让第七十四军残存的官兵们几乎达到了生理和心理的极限。士兵们蜷缩在冰冷的战壕和防炮洞里,许多人抱着枪就能睡着,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又会立刻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望向敌方。
朱赤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高宪申依旧昏迷,生命体征时强时弱,像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周福根和一营全体殉国的消息,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心上。日军增援即将抵达的情报,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他独自站在指挥所的观察孔前,望着北方台儿庄上空被火光映红的低垂云层,仿佛能听到那座小城在炮火中痛苦的呻吟。
“军座,喝口热水吧。”李韫珩端着一个搪瓷缸走进来,声音沙哑,眼窝深陷。这位新任的参谋长(在高宪申重伤后代理)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朱赤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各师旅报上来的弹药存量…只够支撑一天中等强度的战斗了。特别是炮弹和机枪子弹…”李韫珩的声音带着绝望,“伤员太多,药品彻底没了,昨天夜里…又走了十几个重伤的弟兄…”
朱赤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些年轻而鲜活的面孔,他们曾在他的带领下,在武昌东湖边上宣誓,要杀敌报国…如今,却已天人永隔。
“给李长官的最后一份电报…有回音了吗?”朱赤的声音干涩。
“还没有…”李韫珩低下头。
指挥所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炮声和头顶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
“军座!参谋长!快看!台儿庄方向!!”观察哨突然发出了激动到变形的呼喊!
朱赤和李韫珩几乎同时扑到观察孔前!只见台儿庄北面、西面的远山背后,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了数颗极其耀眼的红色信号弹!那红色,如同黎明的曙光,又如同沸腾的鲜血,在漆黑的夜幕上划出清晰的轨迹,久久不散!
紧接着,是更多的信号弹!绿色、白色…交织升空!
与此同时,原本集中在台儿庄正面的日军炮火,突然变得凌乱,并且开始向台儿庄侧后方向延伸、转移!隐约间,甚至能听到从日军阵地后方传来的、不同于以往沉闷炮声的、更加密集和清脆的枪炮声!
“是…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信号弹!!”李韫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激动地抓住朱赤的胳膊,“军座!是汤军团!是孙长官的预备队!他们…他们到了!合围了!我们对濑谷支队的反攻开始了!!”
朱赤死死盯着夜空中那些璀璨的信号弹,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冲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原木墙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终于…终于等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但随即被更加强烈的战意取代,“传令全军!立刻进入攻击准备位置!”
命令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了禹王山、锅山的每一个角落!原本死气沉沉的阵地,瞬间“活”了过来!
“弟兄们!总攻的信号来了!!”
“咱们的援军到了!鬼子被包饺子了!”
“报仇的时候到了!为高参谋长!为周营长!为一营的弟兄们!报仇!!”
士兵们从战壕里跃出,尽管衣衫褴褛,尽管面带菜色,尽管很多人身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但他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如同星辰般明亮的光芒!那是希望之光,是复仇之火!他们默默地检查着最后的弹药,将刺刀磨了又磨,将系统悄悄补充到每个人手里的几块压缩干粮和巧克力塞进嘴里,补充着最后的体力。
在锅山阵地,钟毅将他172旅还能动弹的几百号人集合在一起。他跳上一个弹药箱,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眼神却如同饿狼。
“龟儿子的!
